“不是，就是想知道西凉的人和其他地方的人有什么不同。”
谢昀宸还没那个面子，游历四方寻道也算是余初晏最初的目标吧。
“那你看出什么不同了？”阿古音好奇。
“这才几日，没看出什么。”
况且这座城中中原血统之人太多了，让余初晏觉得他们和天启人没什么两样，或许她应该将目标改为阿古音和她的族人。
听她这么一说，阿古音的不满挂上脸，嘟囔着余初晏根本没有认真看。
掰着手指头数，中原人无论男女都干瘦、不怎么能打、说话磨叽。
尤其中原的女人，总哭哭啼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弱小得不堪一击。
余初晏疑惑，“你见过很多中原人吗？”
阿古音沉默了，一边用小刀切下生肉喂哈萨，一边陷入了回忆中。
“我娘就是中原人。”吐出这句话后，她唇线抿直，再也不说话。
看来阿古音母亲大抵就是她口中所说那副模样。
也不尽然，余初晏一直觉得人总会下意识忽略对亲近之人的观察，尤其是亲子之间。
她慢吞吞翻烤兔肉，“话不能说绝对，就像在中原人口中，你们蛮夷长得五大三粗，空有武力没有脑子，野蛮至极，跟未开化的野人差不多……”
“简直胡说八道！”阿古音忍无可忍打断她，“我们阿拉特部落的人善骑善猎、能歌会舞、驯兽养马都不在话下……”
阿古音很在乎她的族人，洋洋洒洒夸了一大堆。
怕她口渴，余初晏递给她温热的水。
等阿古音说累了，才浅浅一笑，“我也不怎么信传闻，所以我来了。”
火光将余初晏的睫毛染上一层暖色，她宁静又自然的笑意叫阿古音看呆了。
支吾着咬了一口兔肉，发现内里还没完全熟，又呸地吐出。
余初晏笑意加深，将手中的递给阿古音，“我的已经熟了，吃吧。”
阿古音双颊微微泛红，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咬。
兔子只抹了些盐巴和沙棘果汁，谈不上多好吃，可阿古音吃着眼中也冒起了热意，“你好像我娘哦。”
在扒拉火中松塔的余初晏一顿，神色莫名，下意识怀疑阿古音的娘不会也是韩家人吧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老的意思。”看她脸色不太好，阿古音笨拙地解释，“以前我娘也总是这般，笑着给我做吃食。”
在阿古音颠三倒四地解释中，余初晏大概听明白了，她娘身体一直不太好，草原无药可治，不得不回中原，之后就再也没回过草原上。
阿古音的阿吉，大概是祖母，便说她娘抛弃了父女两，阿古音便一直这般觉得，甚少提到自己的母亲，连带中原女人也不太喜欢。
“所以，你娘病养好了吗？你有问过吗？”余初晏剥了些松子，看哈萨感兴趣过来讨食，就喂给了她。
阿古音不说话，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多半这些年连娘相关的消息都不愿意听。
木枝久居雪下，燃烧着时不时噼啪作响，余初晏轻挠着哈萨的下巴，“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你娘如何那不应该你自己去问清楚？”
吃了两口兔肉，阿古音忽然站起来，眼神变得坚毅，“你说得对，我应该自己去中原瞧瞧！”
关于娘的病、她的家人、她过得如何、她的家园，阿古音都应该自己去瞧瞧，而不是听信周围人所说。
“余初晏，你可真是个好人！”阿古音又俯身双手抓住余初晏的手，“我之前还担心嫁给鲁伽后会过得不好，有你在那就不会了！我们一起击败那个韩家的女人！”
余初晏：“……”不是……谁要嫁给谢昀宸那家伙，阿古音到底误会了什么！
-
因着阿古音的误会，余初晏接下来半月都未在王府久待。
她不用膳，厨房每日便准备些精巧的点心送来，多为桂花糕，叠成小塔状。
余初晏用了点心就离府，同阿古音出城，或狩猎或游玩。
女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般神奇，看对眼就能轻易地建立。
阿拉特部落驻扎在城外，阿古音常邀请她去营地。
部落无论男女都能歌善舞，即使不是祭祀之时，只要兴致来了，忽而一人起了调子，旁人便会和着歌或奏乐，或起舞。
舞步又轻盈又豪迈，大开大合、刚柔并济。
不像青渊的祭祀之舞，队列整齐划一，舞中暗含天地规则，是对自然对历史的礼赞。
阿拉特族人的舞更似随性所动，像是对猛兽的一种模仿，似马奔腾，似鹰展翅。
这片土地或许是贫瘠的，但他们的心不是。
白日他们就在蓝天下跃动，夜里就围着篝火起舞，无论何时、无论男女老少，都能来上一段。
余初晏很喜欢他们的舞姿，有时也会加入其中。
不过城外的部落集结愈发多后，余初晏便很少去营地。
城外的雪原大得出奇，到处都留下过她与阿古音的足迹。
恰逢春日将临，冰雪逐渐消融，原本一望无际的冻湖已经不能再跑马了。
两人沿着岸边策马疾驰，涌动的水面将层层冰凌推上岸边，层叠的冰凌碰撞着奏出清脆的乐章。
河道之冰也在消融，每日都有新的变化。
冬去得很快，昨日河道还仅是涓涓细流，今日就在阳光下盛开了朵朵琼花。
余初晏总是静默地注视着这片大地，注视着她的变化。
城中一直很熙攘，诸多部落聚在一起比武、练兵、狩猎。
余初晏仅旁观过一次，台下是各部落勇士胶着的肉搏拼杀，旁边激昂欢呼的民众。
谢昀宸端坐高台，即使他身边众人环绕，他也是最显眼的那个。
余初晏不喜这样的他，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阿古音好说歹说相信了余初晏并不打算入主谢昀宸的后院，不过暂住他的王府，日后是要离开的。
说到联姻一事，她叹气，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忧愁，“反正是要嫁给王室这几个人的，鲁伽好歹能打，不像其他几个弱鸡。”
得知谢昀宸不同意联姻，阿古音气得天天在余初晏面前大骂对方有眼无珠。
余初晏赞同地点头。
谢七死的那日，余初晏与阿古音正在雪山不远处。
恰逢雪崩，铺天盖地的白色巨浪，于山间肆意奔腾，所过之处尽数被其吞噬。
深沉的轰鸣随之涌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传遍整个雪原。
余初晏被这强大且恐怖的力量震撼，心中似有所感。
雪崩会有沉寂之时，但她的心久久无法沉寂。
阿古音以为她被吓到了，带着神游的她返程。
还未到城中，便瞧见城外河边拥挤的人潮，呼声阵阵。
阿拉特部落之人也在附近，巴图来见阿古音，他的头发湿漉漉，说话间带着蒸腾的水汽。
“发生什么事了？”阿古音问。
“七爷死了。”巴图冷漠道，目光遥望着城墙之上，俯瞰河岸的谢昀宸。
“别吉，这王城的天要变了，首领让我们早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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