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晏没了耐心,手一撒,推开他,“滚吧,不想知道了。”
说白了,所谓“甜头”这种东西,她高兴时就赏点给人,但要作为交换条件只会让她觉得厌烦。
谢昀宸无奈,顺着余初晏的力道松手,心知不能把人逼急了,得将人稳住。
“等晚上回来后,阿晏想知道什么,我知言不讳。”说罢,他大步离去。
余初晏打开窗,目送他离开院落,神色莫名。
直觉告诉她应该现在就离去,但脑中又回荡着月凰龙脉那番话:罪龙之后回到中原,只会搅得人间战乱不断、生灵涂炭。
她既然已经身在局中,就不能让谢昀宸轻易地入到关中。
念此,余初晏又在城中留了大半日,找了处高楼,坐在屋顶观察凡人。
城中的骚乱似乎没有影响普通城民的生活,集市照样人来人往。
表姐曾说比起关心何人统治他们,凡人更在乎下一顿吃什么。
这番话在这座城中具像化,见到往来的官兵他们也仅是随意避让一番,麻木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至于王宫中的一切,真龙、伪龙之间的厮杀又与他们何干。
谢昀宸或许会是一位好君王,但他的霸业也是建立在亿万枯骨之上。
头疼,余初晏捂着头,师尊当初又是以何种心境入这尘世,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决定以天下万民为己道。
-
毫无头绪的余初晏回去练剑。
昨日下了场细雪,开春以后的雪很轻柔,薄薄一片白色覆在地上,很快就被人踩去。
余初晏的剑大开大合,衣袂翻飞间,雪凌顺着无形的剑气起舞。
乍一见,仿佛又是一场新雪落下。
剑必,余初晏负剑而立,众雪被聚在一起,推成一只有些丑陋的雪兽。
站在雪兽面前,她有些懊恼,却又无从下手改动。
只能将冷漠的目光射向假山附近,“你们还要看多久?”
“阿晏的剑还是这般赏心悦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朱红的衣摆从假山后绕出。
身后跟着的几人却被这凛然而自如的剑法骇到,看向剑主的目光都隐隐发生变化。
起先他们以为这王府后院中,不过是位不起眼的花瓶。
谢昀宸来到余初晏身边,昏暗的天光下,他仔细辨认一番,微顿,道:“阿晏堆的雪狮倒是别具一格。”
余初晏冷笑两声,“这是一只麒麟。”
“……”
众人静默,试图从雪墩子抽象的五官和身躯中,辨认出神兽的风采。
唯有谢昀宸面不改色,“懿哉麒麟,惟兽之伯[1]。想必阿晏以其警示与谢某,常怀仁德之心,与天同德、恩泽广被、协和万邦。”
“如此,谢某定当谨记阿晏之厚望。”
这番话一出口,他身后众人纷纷响应,你一言我一语吹嘘起谢昀宸,顺带表忠心。
只是有些想念青渊的余初晏:“……”
直到有人说出“能担国母之重”,再看谢昀宸的表情,余初晏更加无语。
不说她马上要离开西凉,就算是放之前,谢昀宸整这出戏有什么意思。
就是为了让下属真情实意说出这种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认可之言?
余初晏瞥一眼众人,一言未发收了剑,径直离开。
拒绝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谢昀宸过了片刻才追回房内。
余初晏听见他用西凉话吩咐下人晚间在汤室备好热水。
门扉被轻轻推开,很快合上,门廊的灯光打在地面,又转瞬消散。
谢昀宸的脚步很轻,房中唯有衣袂摩擦之音。
入到卧房,才有一丝烛光,余初晏无聊地剪着火光玩。
即使谢昀宸站在她身旁,也仅仅是一瞥。
发间的珊瑚簪子被取下,墨发如瀑,垂落肩头。
微凉的手顺着她的肩,滑向衣领处,余初晏握住了这只手,顺势一拉,手之主不得不俯在她肩头。
余初晏侧首,对上了俊美无俦的面容。
没有被美色迷惑,她道:“说好的知言不讳呢?”
谢昀宸另一只手也搭上来,就着这般姿势将她圈在怀中,“阿晏当真要以这般姿势说话?”
余初晏头往后靠,靠在温热的胸口,“别东扯西扯。”
“想必阿晏也知道暗阁?”看她的脸色,谢昀宸一笑,果然知道,并且知道暗阁与他联系。
“我入暗阁时年十二,阿晏猜猜看我接的第一单是什么?”
余初晏不想猜,眼神示意他不要卖关子。
谢昀宸似陷入回忆中,他又露出那副轻蔑且冷漠的笑容,“第一单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天启先太子,众世家花了二十万两黄金买他之命。”
十五年前,那是谢昀宸第一次出手,其间艰难险阻不谈,更是差点丧命,最后借由仙师辅佐,他杀死了那只伪龙。
也凭此在暗阁立足,之后他只接旁人做不到之单,并于十五岁时彻底掌握暗阁。
虽说余初晏知道暗阁赚钱,没想到雇主们居然这么舍得花钱。
凡人总在莫名其妙之处花钱,她暗想。
但暗阁赚钱,养杀手花钱,余钱按理还支撑不起谢昀宸养军队才是。
谢昀宸复问:“那阿晏可知暗阁据地于何处?”
“能不能改改你总是反问的毛病?”余初晏换了个姿势,谢昀宸这人压在她肩上总不老实。
她将谢昀宸压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几缕碎发落到他面容上,模糊了桌上的烛光。
“阿晏日后有空,便去三国交汇处走上一遭。”谢昀宸到底没有明说,也将大致方位说出,他眼中倒映着余初晏,手顺着她的腕子往上。
触及一片顺滑的布料后,谢昀宸动作一顿,状似不经意般问:“阿晏的法衣,可是靠灵力支撑?”
“不需要,本身就是灵物制成,坏了才需要灵力修补,怎么你也想要一件?”
“冬暖夏凉,凡间刀枪不入,何人不想拥有此中神物。”
余初晏垂着眼跟他对视,半响笑了起来,“我有十八件。”
像是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珍宝般,“都是我的,你想要也不给。”
谢昀宸很少看到她这般狡黠的笑容,心中微动,揽着余初晏的腰肢往下压,跟她接吻。
余初晏不甘示弱,转手扒了他的外袍。
两人折腾到很晚,汤室的水一直热到三更天。
“阿晏左锁骨下方有一枚小痣。”谢昀宸抚过这枚痣,带动水流从锁骨窝滑过。
余初晏有些怕痒地动了动肩,“是吗,我看不到。”
她打了个哈欠,莫名的困意涌上心头。
“阿晏很困吗?”谢昀宸轻吻她的发顶,朦胧的水汽中,他的眼中似有深意闪过。
余初晏强撑着困意,终于发觉不对劲。她猛地抬手,想要唤出青渊,却发现灵力受阻,和芥子断开了联系。
“谢昀宸!你做了什么?”她咬牙凶狠地挤出这几个字,却因浑身无力,显得软绵。
谢昀宸一手与她十指交扣,另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双眼。
他炙热的气息贴在余初晏耳边,“阿晏很喜欢青渊啊,每日都要用青渊的点心,今日还特意堆了只麒麟。”
余初晏反应过来,那些点心有问题,“谢昀宸,我会杀了你——”
“阿晏总是这般性急又自信,杀死任逍遥时,可有好好收尾?”
意识逐渐朦胧,她张口想问谢昀宸何时知晓此事的,又没了力气。
收尾……她确信逍遥道人死于她剑下,神魂俱灭……唯有……那个阵修……
“阿晏睡吧。”谢昀宸轻柔哄道,察觉到怀中人终于软下身躯,再无挣扎,他才勾起嘴角。
他终于抓住了这只自由的雀儿。
注1出自三国薛综《麒麟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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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知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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