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着小腹蔓延全身的莫名暖意，再摸过额间与手臂，手下的肌肤光滑毫无伤口。若非手心的血色，与刺骨的痛意，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受伤是幻觉。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船倾斜得厉害，不攀着什么无法站稳，而且周围没有光，黑沉得可怕，幸好余初晏能夜视。
此处是底舱的上一层，水位正极速上升，她上来时才到脚腕，现在已经到了膝盖。
不敢再耽误，余初晏循着记忆正打算继续往上，敏锐地听到黑暗中一阵拍门声，伴随着女子急切地呼喊：“有没有人？快放我出去！”
听出是此先宴会上那名叫灵儿的舞女，她犹豫一瞬，奔向声音之处。
水淹过一半门，无论里面关着之人如何用力撞门都无法将门打开。
余初晏转了转拳头，莫名地相信自己，她对着灵儿道：“你退开些。”说罢一拳将木板门砸穿。
另一头的灵儿惊呼一声。
“这样我出不去……”灵儿话音未落，门板已经被余初晏使力卸下，连她本人都不知自己居然有如此大力。
湖水鱼贯而入，灵儿没来得及反应差点被冲走，余初晏眼疾手快抓住了她。
两人面面相觑，灵儿反应过来，借力站稳了脚跟。
水已经淹到腰腹，余初晏腋下夹着门板，没等人反应，拉着她就往上冲。
“你受伤了？”灵儿声音不复之前那般刻意装出来的甜腻，听着顺耳多了。
她嗅到空气中的铁锈味，而她没有受伤，只可能是眼前握着她的女子。
伤已经愈合的余初晏不知道怎么解释，平静地道：“那不重要。”
灵儿抿唇，两人一前一后在水中艰难的穿梭，幸好很快找到了上行的梯子。
“谢谢你来救我。”黑暗中她只能看清女子的剪影，看上去很瘦，却令人十足安心。
余初晏不语，用行动催促她赶紧登上甲板，待自己也上去后，将隔板重重锁上，试图短暂延缓水位。
月光下，灵儿终于看清了救她之人的容颜，居然是不久前坐在西凉王身边的女子，“是你！”
借着月光她打量起眼前人，此时的余初晏狼狈万分。
长发半散不散，湿漉漉地趴在头上，湿透了的衣群紧贴着她的身躯，还能看到衣裙上大片晕染的深色。
脸上与耳侧血迹已经干涸，在肌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在夜色里她如同夺人性命的水妖般，摄人心魂。
“你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灵儿半蹲在出口，不让自己顺着倾斜的船往下滑走。
余初晏摇头拒绝，“时间不多了，下去看看那些人还活着没——你会水吗？”
灵儿点头。
两人如今位于船中断，能看到翘起的船头，和逐渐下沉的船尾。
之前船上那批人皆集中在船尾，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余初晏顺势往下滑，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哭喊。
待她靠近后，便瞧见两架已经成型的木筏，造型很粗糙，估计只能容纳不到十人，而能不能在水上浮起并载人都不好说。
“这是我们做的，做时你们不帮忙，做好了凭什么抢！”
“我看你是翻天了！我是她老子！她做的就是老子的。”
哭喊声是名年轻女子，捂着红肿的脸正垂泪，而在她身前，一女一男正对峙着。
为了在谢昀宸面前露脸，今日来了数十位年轻女子，原本是望得王上看中，如今却遭此横祸。
中年男子不愿再多说，上手推搡着挡住他的女孩，就要抢走她们的筏子，而他身后几名男子理所应当地等着筏子为他们所用。
“算了，阿萱我们再加紧做一个……木板还有……”女孩身后的同伴到底畏惧父辈，扯着她的衣袖让她退后。
一旁已经有几人含着泪整理多余的木板，但绳索紧缺，时间有限，船只这般状况她们也无法再去其他地方搜寻绳索。
一名年长些的女子出声劝她不要多生事端，陆陆续续又有人劝阻。
还有人呵斥让她不要浪费大家时间，多做几个筏子，多保下几条性命——此话自然是出自男子身后之人，这让那男子越发得意洋洋。
阿萱瞬间红了眼，分明是他人之错，这些人从一开始除了指手画脚还做了什么？她分明是为同伴出头，倒显得她不懂事一般，连亲娘都不站在她这边。
“说得轻巧！船马上就要沉了！我看你们今天谁敢抢我的筏子，大不了大家一起死！”阿萱面露决绝，手中握着一枚破瓷片，此先她们便是用这些瓷片切割绳子。
“之前念你父亲刚遇难，不忍多苛责你，这般执迷不悟，我身为长辈，倒要替你爹管教你一番！”中年男子高高扬起巴掌，那一掌显然蓄了力，打下去女孩肯定会吃上一番苦头。
“住手——”
“阿萱——”
几位年轻女孩害怕地闭上眼，最初劝阻的中年女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扑过去想护住女儿，阿萱咬牙闭眼，抬手向前猛地挥动起来。
那巴掌迟迟没落下，反倒是一声干脆利落的“扑通”落水声传来，随即是好友撕心裂肺的一声“爹！”
“我看你们也不是很想活着。”森然的女声在众人耳边炸开。
阿萱睁开眼才看清去而复返的王后站在她面前，试图教训她的世叔则被踢下船，还在水中挣扎求救。
王后那双凌厉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不少人垂首避开，最后停留到那群坐享其成的男人们身上。
方才还高高在上的几人，如受惊的鹌鹑般瑟缩着。
灵儿后脚抵达船尾，方才那场闹剧被她尽收眼底，她嘲讽一笑，“一群大男人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妇人救命，笑死人了。”
被一舞女嘲笑，男人也生出几分怒意：“我等也找了木板和绳索，怎么就什么都未做了。”
“此等事本就女子更为擅长，我等粗手粗脚，若是不甚延误了速度反而不好。”
身后几人大言不惭附和。
“手脚既然不用，干脆我替你们砍了？”灵儿威胁，那几人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言，只愤恨地瞪着她们，仍然没有帮忙之意。
多和这些人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灵儿看余初晏盯着水中入神，便走到她身边。
“水中有刺客。”余初晏眼见被她踹入水中的胖子浮浮沉沉，忽然就被什么拖入水中，唯余下一团血花。
灵儿顺势往下望去，“多半就等着我们下去一网打尽。”
余初晏不置可否，有些后悔为何要管这些拖油瓶了。
“你会武吧。”侧脸望向灵儿，方才两人双手交握时，她分明感受到灵儿手心厚厚的茧子。
灵儿也没否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会可没什么武器。”
上船前甲卫会搜走所有利器，很难说谢昀宸是不是早预料到这一场面。
望着反光的水面，余初晏想起，有一样东西可以用作武器！
“你害死了我爹！”两人说话间，忽而有一女子手握着碎瓷片冲上来，目标直指余初晏。
阿萱想拦没能拦住，眼睁睁看着好友犯傻，她尖声惊叫：“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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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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