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步出太子暂居的驿站时,蓝衣冷漠地警告她:“覃大人,为百姓着想是好事,但希望您谨记——太子安危高于一切。”
覃昌打了个寒颤,想问这话是太子之意,亦或是——陛下之意。
却在蓝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退却了,她牵强地笑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请吧,覃大人,想必您心中已经有章程了罢,太子金翎卫会全力配合您。”
看似说工作,实则满是威胁。
覃昌头疼,自上一任首领胡义出事以后,金翎卫对太子之事紧张到近乎疯魔的状况,她算是触到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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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决定明日施药粥时让太子短暂地露面,通告众人朝中下一批药物即将抵达之事。
地点定在城南,因着城南已经三日未有感染的患者。
虽说有将患者藏在家中的可能性,但无论施粥之人还是太子都会有层层防护,更是有金翎卫严格把关,王将军一行也要明日下午整备出发,理应生不出太大乱子。
太医们虽然就治疗手段一直未有太多进展,但预防药物研制出来了,明日施粥此事也将成为一副强心剂。
覃昌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嘴角因此长了几个燎泡,还要裹着密不透风的面罩,季春时节,出了一身汗。
但望着干净整洁的施粥处与有条不紊煮粥的医者、侍者,她撑着疲惫的腰,松了口气。
今日百姓的物资照常发放,差役已将南街布粥一事广而告之,明处暗处都有金翎卫护卫。
万事俱备,只待正午。
没等覃昌雀跃多久,身旁的蓝衣朝她泼冷水,“为了你这出,殿下一宿未睡。”
覃昌假笑,客套道:“尔等作为近侍,应该多劝劝殿下,以身体为重!也要多为殿下分担些琐事,以免殿下被琐事所困无法安睡。”
蓝衣一时语塞,半响她回:“若非尔等总拿这些不必要之事烦扰殿下……”
“蓝大人此言差矣,既然殿下应允那就是至关重要之事,您可是在质疑殿下的判断吗?”
覃昌马上扬言打断她,声音太大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在这众多目光注视下,蓝衣收敛了所有情绪,冷哼道:“今日我算是见识到文官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能了。”
说罢她大步离开粥棚,融入到金翎卫群中。
留在原地的覃昌腰更疼了,头也开始疼了,几句话就上纲上线,武官也不遑多让。
官场比她原先所预想的难混很多,太子身边更是朝廷的缩影,年轻的官员只觉身心俱疲。
好在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并非偏听偏信之辈,更不是他人可以肆意操纵的傀儡。
还未到午时,陆陆续续聚过来不少百姓,乱哄哄挤作一团。
有的戴着自制的布面罩,有的不管不顾就这么袒露着消瘦的脸。
带着孩子的大都是男人,仅有少部分还在襁褓之中的被抱在母亲怀中。
一旦有人咳嗽,周围人立刻远离,并投去怀疑与复杂的目光。
在金翎卫武力威慑下,嘈乱的人群排成了长队,尽量保持距离,但还是有人试图浑水摸鱼,挤到前头去。
这种人会被金翎卫毫不留情揪出来,拖到队伍最末端。
见等待的百姓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人再多下去更易生变故,派人知会一声蓝衣,就下令开始施粥。
人群很缓慢地涌动着,五个施粥口都忙不过来。
差役在一旁不停敲锣叫唤:“每人只打一次,一次仅打两勺!大碗小碗皆不多打!”
可惜人太多了,差役叫到喉咙沙哑,还是有人狼吞虎咽几口喝完药粥,又见缝插针挤回队伍之中。
金翎卫起初还能管住秩序,久了半个城之人都在此处,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这宛如闹市一般地景象,瞧得人连连叹气。
覃昌方从人群中挤出来,新开了两处施粥口,百姓一窝蜂便挤了过来,差点将她挤走。
后方传话说是药粥准备得不够,她又赶忙回到后方,叫人加紧去煮。
没等她喘会气,太医署那边又传话说是药材不够,不能煮药粥了。
可覃昌昨日才确定过物资,药材虽紧缺,但煮粥用量很少,完全是够的。
分明是太医署不愿多分药材出来。
她不得不搬出殿下的名头,“去告诉太医署的人,今日殿下要来,施的药粥已经过了殿下明目了。若是殿下待会问起来覃某定会如实鼎明。”
传口信的差役有些为难,转头又跑回太医署去。
差役前脚刚走,后脚便听人道:“我说覃大人,你何苦整这一出,瞧瞧这些毫无秩序可言的愚民。”
说话之人便是昨日的同僚,她语气刻薄,“殿下还有一盏茶功夫就到了,你就让殿下在这种地方和这些人会面?”
覃昌实在无力与人吵架,“郑大人留点口德吧,不要像后宅男子般小家子气。”
“你……”同僚指着她,气得脸都歪了三分。
总归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带来了太子将至的消息。
覃昌摆摆手,“恕我失礼了,郑大人,我还有要事,请自便。”
显然同僚并不想轻易放过她,还想多刺她两句。
此时忽然有一侍者匆匆忙冲过来,惶然而急切地喊道:“覃大人!不好了有患者混在队伍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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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万人坑,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空气中弥漫着黏稠的泥土气息。
余初晏站在坑底,被冷落了几日的青渊黯淡无光,见到她来闪烁两下,主动回到芥子中。
她没理青渊,再度拾起锁住城中所有亡魂的幡旗。
心知天道在注视着她,余初晏自言自语道:“我本无意干涉凡人因果,但若无作为,我心难安。”
“天道不为,那便由我来替天行道罢。”
伸手在眉心重重一划,金色的鲜血瞬间涌出,余初晏一把将幡旗按在眉心。
刹那间,怨灵挣扎、扭曲、哀嚎着将幡旗撕裂。
她们膨胀成团,张牙舞爪地冲向天空,想要逃离束缚之地。
无数金线从余初晏眉心伸展而出,紧紧地束缚着怨灵,并一点一点将她们吞入眉心。
亡魂的记忆、怨气、痛苦、因果也被全部收容,余初晏闭上眼,斑驳陆离的光影在她眼中闪回。
是紧紧相抱的母子、是被迫分离的有情人、是衷心护主的伴宠、是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战士。
太多太多情感错杂,余初晏被她们影响,仿佛置身于混乱的破城日,与她们一同面对残暴不仁的敌人,无力反抗只能被绝望与仇恨吞噬……
阴沉的天空中撒下一缕阳光,余初晏抓住到了那点温暖,从绝望的沼泽中挣脱。
她睁开眼,一鼓作气拿出青渊,不顾其反抗,一鼓作气将暂收在其中的怨灵一并吞下。
说实话,这些记忆带来的疼痛感远不及吸收魔珠之时,但生为人就会被人类的情绪影响。
余初晏废了些功夫,答应一定帮他们手刃仇敌,才稍稍将怨灵安抚下来,不再冲击她的元神。
天道降下了甘霖,按照约定将法则之力奉上,法则之力进一步缓解了脑中的嘈嘈急语,让她能维持住心神。
余初晏将剩余的幡旗全部碾为齑粉,她置于半空中,将目光投注到不远处的另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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