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四带着瓦卓王的头冲进了瓦卓部,回到了应侯府,但应陟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一听到风吹草动就跑了。
应四把这些说给应夷的时候,有些恼怒,因为狐狸一旦藏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露出尾巴。
应四还是日复一日地出去打仗,不放过任何一个找到应陟的机会。应四在赤跶部,跟在阿妈后面,阿妈干什么,他就都学一点。
深冬的时候难得有晴天,阿妈把他叫到帐子里,拿出一套新的厚衣裳,里面加了棉花,是图坎去中原集市里用五头羊换的。
应夷很感激他们,但不知道怎么报答,阿妈摸摸他的发顶:“我们是一家人,你是图坎的弟弟,照顾你是应该的。”
应夷和阿妈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觉得安心,这是从前他在应侯府里从没感受到的。
雪后初霁,他和阿妈面对面坐着,跟阿妈学做平安符。
他的针法很蹩脚,但做的极其认真,他一共做了三个,一个给阿妈,一个给图坎,还有一个给应四。
“刻坦将军马上要回来了,你今晚就能见到应四了。”早晨图坎高兴地和应夷说,应四已经和应夷分开半个月了,应夷很想他。
他乖乖地等了一天,晚上却没见应四回来。
刻坦回来了,只给图坎带回来应四的口信,应四托图坎告诉应夷,他发现应陟的行踪了。
刻坦不会让他带着人去抓狐狸玩,这是应四自己的事情。
“他往北去了。”
图坎告诉应夷,他有点不好的预感:
“再往北,是拓伢部的地盘。”
拓伢部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连赤跶部都望尘莫及,更北边没有丰茂的水草林木,甚至连草原都变成戈壁,鸟都不愿意在那里驻足。
拓伢部族人就在一片死寂的戈壁荒滩上扎根,据说他们茹毛饮血,个个身形魁梧似棕熊,把赤跶人和瓦卓人的头做成酒壶,骨头挂在脖子上,饿极了还会吃同族人。
应夷捏紧了手中的平安符。
戈壁的风在应四耳边呼啸。
不久前他在瓦卓部的废马厩里找到鬼鬼祟祟的应六。
应六这个人,像老鼠,阿谀奉承,从前最得应陟欢心,应四觉得能从他嘴里盘问出什么,还没下手,应六自己就招了。
他说应陟往拓伢部跑了,那里地广人稀,多一个人也不会被发现,他在戈壁里扎了营,准备等到应四被赤跶部的人杀了再回南边。
一众小孩里他只带了最机灵的应六,应六这次回瓦卓部,是想偷点过冬的东西带回去。
应六很自觉地给他带路。
“就快到了。”
应六的声音在风中模糊,他脖子上拴着锁链,另一端在应四手上,应四骑着马,应六只能靠一双脚在下面慢慢走。
应四看见不远处有白烟,像是有人生火做饭:“在那?”
应六忙不迭点头。
长风卷起夹着沙子的雪粒,应四停了马。
应六以为他要放自己走了,正准备开溜,被应四一把掐住后颈,送上了马。
应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应四把他的衣服剥下来,又把自己的衣服给他套上,猛地抽马。
战马冲向那片白烟,烟雾晃动一刹那,数只长箭穿透了应六的身体。
不远处传来大笑声,骑在马上的男人身形壮硕,像头膘肥体壮的公熊,墙似的拦在了应四前方。
拓伢王。
夜色中黑黢黢的人影一道接一道,应四陷入了拓伢部的包围圈。
他知道应陟没那么笨,知道他在找自己,还专门让应六去瓦卓部偷东西。
他逃到了拓伢王身边,要自己的命。
“我早就听说了,赤跶部的狼崽,你杀了瓦卓王,很了不起。”拓伢王说。
应陟得意地从拓伢王身后走出,见到他,应四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没轻举妄动,就算他再悍不畏死,也不是拓伢王的对手。
“我和你交换。”应四朗声对拓伢王说。
拓伢王哈哈大笑:“拿什么交换?用你自己?”
“用赤跶王的头。”
应四说。拓伢王不再笑了,应四继续说:“我可以带你们找到赤跶王,杀了赤跶王,你就是草原上唯一的狼王了。”
夜色沉静,肃杀的秋风卷过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
半晌,拓伢王问:
“你想要什么?”
应四笑了,眼睛却盯着应陟。
“我要他的头。”
***
夜里,狼犬又狂吠起来。
应夷似有所感,光着脚跑到帐外,人影在火光中晃动,应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应夷吓的后退了一步,那颗头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他脚边。拓伢王的刀太快,应陟的眼睛还没闭上,应四也不想让他死得瞑目。
应夷震悚地抬头,看见满手是血的应四。
应四把他抱上了马,应夷问:“我们去哪里?”
应四没说话,紧接着,应夷听到了脚步声。说是脚步声,其实更像闷雷,脚下的土地在颤抖,应夷不安地看向身后。
火光星星点点,很快连成一条线,黑压压的战马压向赤跶部,拓伢王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长箭穿透了赤跶人的身体,奔走的人群被拓伢部的战马冲散,一个接一个被砍倒,赤跶部火光冲天,转瞬间血流成河。
赤跶王从帐子里冲了出来,拓伢王也从山坡上冲下来,二人打的头破血流。
拓伢人的屠杀直到天亮,应夷牵着应四的手,跟着他走了出来。赤跶人的尸体堆在赤跶王的帐子前,拓伢王的刀上穿着赤跶王的头。
拓伢王用应陟的头交换了赤跶王的头,如愿以偿成为了草原上唯一的狼王。
他的面前跪着一群赤跶部的俘虏,几个拓伢人在里面挑选漂亮的女人。
应夷在人群中看见了图坎和阿妈,他想挣开应四的手,被应四死死握住,低声说:“别去!”
应夷急了,他张开嘴焦急地想说些什么,结果只发出一些若有若无的气音。拓伢人很快抓住了阿妈的胳膊,要把她带回拓伢部。
阿妈不断挣扎,却抵不过身强体壮的拓伢人,正此时,人群中爆出一声怒喝,图坎撞翻了抓着阿妈的男人,捡起他的刀,冲向了拓伢王。
应四心里一惊,与此同时,应夷挣脱了他,跌跌撞撞冲向阿妈。
拓伢王砍掉了图坎的头,扔在阿妈脚下,阿妈断断续续地发出凄厉的哭声,声音仿佛在滴血。
拓伢王朝她走来,应夷站起身,手中握着图坎的刀。
拓伢王举起了刀。
冷银色刀锋一闪而过,刀剖开□□的时候发出闷闷的噗嗤声,应夷闻声回头,被阿妈的血溅了一脸。
清晨的日光落在应四的刀上,刀尖还淌着阿妈的血。
应夷本能地想惊叫,却只发出干涩的气音,像被扼住脖颈的鹤,阿妈的头滚到他脚下,眼睛还看着他,灼烫的血浸透了他夹棉的衣裳。
应夷喘不上气,只觉得想吐,俯身干呕,纤细的身体不住颤抖,紧接着,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应夷发现自己躺在软和的毯子里。
“玉茗。”
应四的声音传来,应夷愣了一瞬,旋即蜷起身子往角落里缩,应四想把他抱进怀里,应夷对他又踢又打,拳头胡乱地垂在他肩膀和胸口,像只受惊的小兽不让他靠近。
“玉茗!”
应四抬高了声音,极力稳着他,应夷的力气不大,应四把他两只手腕一握,拉到自己怀里,另一条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
应夷泪流满面,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应四吃痛,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应夷手腕上泛起红痕,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应四喉头滚动一下,说:“我不杀阿妈,拓伢王就会杀了你!”
应夷绝望地打着手语说:“但那是阿妈!”
“那我怎么办?!”应四变得很激动:“难道我要看着拓伢王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我吗?!”
“我宁愿拓伢王杀了我!”
应夷如果能出声,此刻一定声嘶力竭,应四怒不可遏,刷地站起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必须活下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为了别人去死?!”
“那我现在就走出去,让狼吃掉我!”
应夷头一回朝应四发脾气,他甩开应四的手,跳下塌,光着脚往外跑,被应四拦腰抱起,压回塌上:
“你哪儿也不许去!”
他俯视着应夷,眸光阴暗:“如果你敢跑,我就把你锁起来,让你一步都不能走出这个帐子。”
应夷看着他的脸,脑中倏然闪过晕倒前的画面,应夷冷冰冰地注视着阿妈的尸体,那神情好像在看一只毫不相干的猎物。
痛苦的记忆涌上来,应夷顿时失去了与应四抗衡的勇气,眼泪又涌上来。
“……我害怕。”
他抽着气朝应四笔画:
“我害怕你这样。”
应四听他要去死,恨得牙痒痒,却并不想真的把他怎么样。此刻尚有余怒,却也不好再对应夷发作,沉默片刻,他转身离开,留下应夷一个人在帐子里小声抽泣。
感谢喜欢,明天见[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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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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