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婉娘

他的那别院里,或许终将不再只有书卷与孤寂吧。

第二日清晨,沈砚之刚在廊下铺开宣纸,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去,苏婉提着食盒站在晨光里,鬓边换了朵浅黄的茉莉,衬得肤色愈发莹白。

“先生早。”她笑着走进来,将食盒放在石桌上

“今日的荷花酥加了些莲子碎,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沈砚之走过去,见食盒里的荷花酥捏得精巧,层层花瓣栩栩如生,仿佛刚从池里摘来的一般。

他拿起一块咬了口,清甜的香气混着莲子的微苦在舌尖散开,恰到好处。“比外面铺子做的更合我意。”

苏婉闻言,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先生喜欢就好。”她瞥见石桌上的宣纸,上面只落了个“静”字,笔力沉稳却带着几分疏朗,“先生这字,瞧着比从前多了些暖意。”

沈砚之一怔。他自己倒没察觉,经她一提,才发觉笔下的线条确实少了些从前的冷硬。

他望着苏婉鬓边的茉莉,忽然想起昨日她绣的石榴锦囊,便道:“你绣活极好,若不嫌弃,我书房里有些素色的绢帕,可否劳你……”

“愿意的。”苏婉没等他说完就应了下来,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先生什么时候要?”

“不急,”沈砚之笑道,“你若得空,便来院里绣,左右我也是看书写字,不碍的。”

自那以后,苏婉来别院时,常常带着绣绷与丝线。她坐在廊下的竹椅上,阳光透过石榴新苗的枝叶落在她发间,银针在绢帕上穿梭,偶尔抬眼,便能望见沈砚之伏案的身影。

他看书时专注,眉头微蹙;写字时凝神,手腕轻转,阳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竟让她看得有些出神。

这日午后,苏婉正绣着一方兰草纹的绢帕,忽然听见沈砚之轻咳了几声。

她抬头见他正用手按着额头,脸色有些发白,便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先生是不是累着了?”

沈砚之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她的手,只觉微凉。“许是昨夜看书久了些。”

他喝了口温水,喉间的干涩稍缓,却见苏婉从随身的小包袱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

“这是家父生前配的润喉丸,先生若不嫌弃……”

“多谢。”沈砚之没有推辞,接过药丸含在嘴里,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果然舒服了许多。

他看着苏婉将瓷瓶收好,忽然想起她父亲的案子,轻声道,“那日土地庙的李三,临终前说你父亲曾救过他的家人,所以他才冒险留线索。”

苏婉握着绣绷的手顿了顿,眼眶微红:“家父总说,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他从前常接济邻里,李三叔家遭难时,家父确实送过些粮食药材……没想到他竟记在心上。”

她低头继续刺绣,声音轻了些:“其实那日火灾后,我偷偷去看过别院,见着那棵断了的石榴树,就想着……想着家父藏东西时,定是盼着有人能发现的。幸好,是先生你。”

沈砚之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他想起初次见她时,她强忍泪水的模样;想起她为父亲奔走的执着;想起她坐在廊下刺绣时的安静……这些画面像投入湖心的石子,一圈圈漾开涟漪。

“往后若有难处,不必客气。”他轻声道。

苏婉抬头望他,眼中闪着水光,却笑着点了点头:“嗯。”

傍晚苏婉告辞时,沈砚之送她到巷口。暮色渐浓,街角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落在两人身上。

快到布庄门口时,苏婉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那方绣好的兰草绢帕,递给他:“先生要的绢帕,绣好了。”

沈砚之接过,见绢帕上的兰草叶片舒展,仿佛能闻到幽幽香气。他指尖摩挲着细密的针脚,忽然道:“明日城郊的荷花开了,听说景致极好,若你得空……”

话未说完,就见苏婉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惊喜藏不住,像落了星光。

“我得空的。”她声音轻快,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明日辰时,我在巷口等先生?”

“好。”沈砚之望着她的笑眼,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回到别院时,老张正往石榴新苗上浇水,见他回来,笑着打趣:“先生今日瞧着,比这新苗还精神些。”

沈砚之低头笑了笑,将那方兰草绢帕小心地叠好,放进袖中。

夜风拂过,新栽的石榴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他心底的悸动。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像这石榴苗一样,在心里不知不觉中,正悄然生长。

次日辰时,巷口的青石板还沾着晨露,苏婉已站在那棵老槐树下等了。

月白衫裙外罩了件浅碧色的半臂,手里提着个小巧的食盒,里面是刚蒸好的藕粉糕,裹着清甜的桂花蜜——她记得沈砚之说过,晨露未晞时吃些软糯的吃食最舒服。

沈砚之踏着晨光走来时,正见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槐叶,指尖轻捻着翻转,侧脸在朝阳里透着层柔和的光晕。

他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展读的诗卷,那句“清露坠素辉,明月一何朗”,原来真能落在人身上。

“久等了。”他走上前,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是两张折叠整齐的草席,还有一小罐新沏的雨前茶。

苏婉摇摇头,递过食盒:“先生尝尝这个,用今早新采的桂花做的。”

两人并肩往城郊走,晨雾尚未散尽,路边的野草挂着水珠,踩上去湿了鞋尖也不觉得凉。

苏婉说起布庄新到的一批云锦,颜色像极了此刻天边的朝霞;沈砚之便讲些书中读到的趣事,说江南的荷花能开至深秋,结的莲子格外清甜。

荷塘边已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撑着油纸伞在柳荫下驻足。沈砚之将草席铺在临水的青石上,苏婉打开食盒,藕粉糕的香气混着荷风漫开来。

远处有孩童嬉笑追逐,惊起几只白鹭,翅尖划破镜面似的荷塘,漾开一圈圈涟漪。

“先生看那朵。”苏婉忽然指向湖心,一朵白荷正从碧叶间挺出,花瓣上还凝着水珠

“像不像画里的凌波仙子?”

沈砚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她鬓边的茉莉被风拂落,恰好落在草席上的茶罐旁。

他伸手拾起,花瓣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便自然而然地替她别回鬓角:“比画里的好。”

指尖触到她耳后的肌肤,苏婉猛地一颤,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像被荷风拂过的晚霞。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食盒,耳尖却悄悄红透了。

沈砚之也觉出几分不妥,收回手时指尖竟有些发烫。他端起茶罐倒了两杯茶,水汽氤氲里,两人都没再说话,却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和着风吹荷叶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午后往回走时,路过一片卖花摊,苏婉望着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草出神。

沈砚之停下脚步,问那花农:“这兰草如何卖?”

花农笑着应价,他便解下腰间的钱袋买下,递给苏婉:“你绣的兰草极好,配这盆真花正好。”

苏婉抱着花盆,指尖轻轻拂过叶片,忽然抬头道:“先生若不嫌弃,明日我把那方兰草绢帕再绣得细致些,添几枚露珠?”

“好。”沈砚之望着她眼中的光,觉得这一路的荷风,都不及她此刻的笑意清润。

回到巷口时,苏婉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荷叶碎:“这是今早摘的荷叶做的,放在书案上,能祛暑气。”

香囊是浅青色的,边角绣着细小的荷叶纹,针脚比上次的石榴锦囊更见精巧。沈砚之接过,只觉香气清冽,像把整个荷塘的晨露都装了进去。

目送她走进布庄,他低头摩挲着香囊,忽然发现里面还藏着一小片晒干的荷花瓣。

他想起方才荷塘边她低头浅笑的模样,忽然明白,有些情愫,就像这悄悄藏起的花瓣,不说,却早已落在了心上。

夜里伏案看书时,沈砚之将那香囊放在案头。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荷叶香漫了满室,他看着书页上“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字句。

忽然觉得,这漫长的岁月,好像终于有了些值得期盼的暖意,是他身边的人带给他的,独属于他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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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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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悲伤银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