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门吗?”万文宣问。
瞧着淮枝通红的眼睛,眉头便皱起。
“你少管我,”淮枝闷声说。
“那我去洗澡了。”
“......”直到万文宣没影了,淮枝才敢正眼瞧过去——已经见不到那人了,他在心里骂:走那么快。
起身从茶几上抽一张纸巾,把脸擦干净,不管门外那人,向来是个冷血无情的。只走进自己房间的洗手间,站在镜子前——看到一个丑八怪。
面色很黄,黑眼圈很重,头发乱乱的。
淮枝本来就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这会儿看到这熬夜过后的样子——
怪不得会被那谁嫌弃了。
泪珠儿挂枝头——他这个精神病人又想哭了。
嗳,怨天怨地,怨这药吃的不及时,病得很重。
外面的人还在叫魂似的喊着,于是淮枝终于动身——去把门开了。
“哥哥,我要走了.....编辑说我得回去参加一场......”淮子懿拿着行李箱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前,来找哥哥告别。
他本来还想挤几滴眼泪,不想话说到一半,就在另一人脸上发现泪珠。
“哥哥....你、你是哭了吗?怎么回事?!是那万.....”
“不是。”淮枝敏感的要死,听到他说“编辑”二字就立刻介意起来,即便淮子懿没把话说完,也知道对方八成是要赶回去参加签售会——淮枝在网上看到了,有关淮大作家的消息铺天盖地。
“你走就走,别在我面前炫耀,”淮枝妒火中烧,冷冷地说。
“炫耀?”
于是祸不单行——淮枝说错话了,好像要暴露自己嫉妒淮子懿的事实。
他慌了一瞬,“不是,你听错了。你刚说回去干什么?”
“编辑说要我回去签售,”淮子懿没追问,“哥哥放心,我后天早上就又回来了!”
“也可以不那么着急,多休息一会儿。”
“没关系,我不觉得累!哥哥需要我从国内带点什么过来吗?”
“我想吃荔枝,你给我带一袋。”
“好啊,”淮子懿一口答应,问那打着坏主意的:“哥哥有想吃的品种吗?”
“桂味和妃子笑都想吃。”
“好!我一定带过来!”
“用衣服包着,别被弄坏了,”淮枝被惯着,也就得寸进尺。
淮子懿点头,和他说了一会话,转身走了。当真不舍得,一步三回头,可惜有人早已关上门。
月儿高,瞧得见,水灵灵的,好像一人此刻的心情。
只见他有点开心,幸灾乐祸地在屋里走了几步,站在走廊前看着一扇紧闭的房门。
精神病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啊,只见淮枝的心情时好时坏,忽然就担心起来了——心想万文宣应该没有听到他和淮子懿说的话吧?澳洲房子的隔音这么差,对方会不会......知道他想要陷害淮子懿......
不,对方只是一个租客,半年租期一到就可以把他赶出家门了。
没必要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
可......
“他也早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了,”淮枝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低头去看,眼睫一垂,挂在上面的泪珠儿又葡萄似的,砸落下来。
*
他接了黄襄的电话,和对方说了自己今天的情况。
没有隐瞒,又好像在隐瞒——
说自己最近打算在家静养,也重新开始写作了,还收到国内一个出版社发来的邮件。
黄襄说那很不错,做自己喜欢的事,记得要作息规律。
淮枝说他基本十一点就睡觉了,虽然会做很多梦。
“很多时候我做梦,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在梦里觉得自己是正常生活,但醒来后,又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真是个作家,就连谎话,也能编的如此细致。
黄襄说:“很多抑郁症的人都有这症状,吃一些安神的食物吧,除了药物调理外,饮食上也要注意一些。”
“好,”淮枝顿了顿,试探着,小声问,“万文宣......他有和医生你联系吗?”
黄襄便沉默,“是的,他来找过我。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和你说的。”
“没关系.....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想知道我的什么事?你有.....”
“我什么都没说,淮枝,他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你生病了,向我询问你的病情,但我没有说什么。”
“好......”
“你希望我和他说什么吗?”
淮枝捏紧手机,又一次担心隔音问题,犹豫不决的,没回答。
草草将电话挂掉。
*
接着没在外面待多久,回房间认真洗了个澡,站在雾气腾腾的镜子前,看着渺茫的自己的脸。觉得头发有点长了,想把它剪短,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些。
淮枝俯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剪刀。
这时,看到了自己的左手腕。
剪刀放在上面,比划着,也想往上面划一刀。
这样那谁是不是就会心疼了?
但自己这样做了,身体就更难看,更会被嫌弃。
还是剪头发吧。
于是淮枝又抬起手,捉住一小段头发,侧过脸。
一缕头发掉落,砸在手臂上。
好像一捆钢筋从高楼上摔下来,手臂忽然就感到疼痛。
淮枝在这一刻情绪再次崩溃。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疼,疼到站不起来,握着手臂看着那缕头发——心想完了,完了,他怎么就剪下去了,会很难看吗?为什么不出门去理发店?
因为他是精神病人。
他不能出门。
淮枝很快为自己找到理由。
*
万文宣本来不知道淮子懿已经离开,但之后几天都看到淮枝在家,没出门,也不见淮子懿出现,便知道对方一定是不在澳洲了。
这对淮枝不该是好事吗?
怎么觉得对方越来越焦虑。
在家里踱步。
万文宣问:“你是又写不出东西了?”
“不是.....”
不断刷着手机。
“是要和谁联系?”
“是.....不,不是......”
淮枝慌张了。
好不会掩饰,万文宣一眼看出来,到他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有......”淮枝又看一眼手机。
“是赵堂?那天他没和你联系了?”
淮枝摇头又点头,刚要说话,万文宣就打断:“行了,我知道他和你联系了,在我面前诚实点。”
“......”淮枝闭了嘴,埋冤着,窃喜着,感叹两人到底是十年的感情,都了解彼此。
于是一朝大意,让万文宣说:“你是担心淮子懿?”
淮枝呆住。
把手机往身后藏,“我没有!”
“我在网上看到他签售会的消息了,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在哪?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会马不停蹄赶回澳洲。”
万文宣好大的威力——说完这话,又让淮枝心里的窃喜荡然无存。
心想,他可真了解淮子懿。
所以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怒气:“我怎么知道他在哪,说不定是在哪玩,我又不重要。”
万文宣轻笑,重复:“你不重要。”
淮枝便又沉下脸。
这话谁都可以说,但万文宣不可以。
“我并不关心淮子懿,”还好万老板解释,“只不过你一天到晚在家里走来走去,不吃东西也不睡觉,明显就是在担心什么。这不利于你病情的康复,淮枝,告诉我你做什么事了,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安?”
*
淮枝觉得万文宣不愧是个社会精英,谈判技巧真好,一番话不仅说得人心里舒服,也让人想要举旗投降。
但万万不行,淮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做的坏事。
于是隐瞒着,抗拒着——被对方尽收眼底。
万文宣没追问,来到不远处的沙发上,打开平板。
淮枝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不工作吗?”
“过一会儿,看看别的东西。”
“什.....什么东西?”
就有人无端心慌,心虚着捏紧手机,想到他跟前,见他头也不抬,看不出喜怒,便又不敢了。
淮枝站在阳台玻璃门前,大中午的太阳晒过来,头昏脑胀,忽地脱口问:“你认识海关的人吗?”
“认识几个。”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带了违禁品进来,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你在网上查不到吗?”
“查得到,但.....”他就是想确认,是不是真会被遣返、取消签证或者扣押。
应该也不会扣押吧,一袋子荔枝也不多吧,不过不能确定淮子懿到底带了多少,他会带很多吗?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是有可能的......啧,谁要他自作主张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对,过了荔枝的季节,市面上可能也没有那么多的荔枝。
淮枝心神不宁,低垂着脑袋,余光瞟到厨房,便想自己今天吃药了没,要去喝杯水冷静一下。
而来到厨房,还在胡思乱想。
他这两天都查不到淮子懿的入境记录,想打电话给海关,但哪来的人脉,又不能直接去问淮子懿,只能是旁敲侧击,去查航线,看这飞机是不是起飞了,人是否抵达悉尼。
淮子懿理应昨天清晨就到达,但到现在都没消息。
淮枝心里怨着,背对客厅,偷偷瞄一眼手机——淮子懿没回自己的消息。
对方携带违禁品入境这事,淮枝给媒体放消息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考究,但淮枝没看到有相关的消息出来。
好像昨天是有几分钟看到这条新闻了,不过很快就不见,淮枝记忆不好,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如果丑闻真的存在,还被其他人看了,那么......
淮子懿的名声会受损。
虽然看起来只是携带水果入境,但媒体会添油加醋——可以说成是某知名作家执意带水果入境,和海关人员发生冲突,按现在的网络风向,还可能被扣上“没见识”、“没文化”的帽子——堂堂一个大作家,一年赚那么多钱,居然没一点常识,都不知道是真有才情,还是找了枪手才会写出那么好的文章。
或者极端一点的,能扯到特权这事上。
淮枝面色惨白。
他其实该幸灾乐祸。
因为目的达到,落井下石的事完成了。
但为什么会做不到呢?
这时一旁的烧水壶发出“啪”一声,水开了。
好像一颗子弹出膛,打在心口。
几米外有人侧过身来,凝视他,走过来,隔着一张料理台说,“你想知道淮子懿现在在哪吗?”
“我不关心他......”淮枝轻声说。
“他确实给你带荔枝了。”
“你说什么?”淮枝猛然抬头。
“他现在人在悉尼,但被淮尉拖住了,所以这两天都没能来见你。”
“什么拖住......哥哥.....哥哥也在悉尼?!”
“嗯,淮子懿入境那会儿被海关扣住了。虽然紧急联系人写的是你,但最后海关那边联系的,是淮尉。淮尉找关系把他给放了,你透露给媒体的消息,也发布了出去。”
“可是我没......”
“你没看到,是因为淮尉让人撤了下来,”万文宣看着他,“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淮枝,你哥哥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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