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粒星

自那天以后,陆止落脚在临市,为比赛,也为马上迎来的高三拼进全力;而徐思年仍旧待在南城,每天忙忙碌碌地学习。

他们已然走上了两条人生道路,各自规划精彩人生。

梅雨季一过,南城已经换了一个春,实中楼下那棵大树又长出繁茂的枝叶,时不时能听见枝丫藏在深处的鸟叫。

某个周六的傍晚,天边正弥漫着橘,棉花似的云朵被镶上金边,彼时徐思年正从外婆乡下骑车回来。

车后镜里,夕阳无限好的景色铺满,车后座,徐思铭趴在肩上睡得正香。

徐思年一路都悠哉悠哉地骑着车,等她平稳的将车停下时,徐思铭已经跟周公会面完毕。她一手提一手拖着外婆给的鸡蛋,身后徐思铭提着外公在菜地里摘地绿油油的青菜,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梯。

今天尤其幸运,徐守南和高铭珍都腾出休息时间,家里暖黄的吊灯打在两人发顶,显得十分温柔。高铭珍一听见脚步声就往门外探头,模样有些滑稽。

就在徐守南盛好饭准备落座时,姐弟两才出现在门口,看起来都有点无精打采。

高铭珍赶忙接过徐思年手中的鸡蛋,让姐弟两赶紧进门

“累了吧,铭铭眼睛都睁不开了。”

徐思年:“骑车好累。”转而又说,“外公还摘了些青菜,还有些青椒。”

卫生间不算大,姐弟两挤在里面洗脸,自从天气回温后,徐思年就不再喜欢用热水洗漱,她体温偏高,极其怕热。一捧凉水直扑脸颊,大脑顿时就清醒了。

她先走出卫生间,餐桌上徐守南已经盛好了一家四口的饭,饭桌上是中午吃剩下的菜,回锅烙了一遍,依然香气扑鼻。但是徐思年吃得十分克制,半碗饭下肚就不愿再吃,这便引得父母不满。

高铭珍皱着一双柳叶眉,语气不满:“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啊,这么多菜呢,你再吃点,晚点饿了没东西给你吃。”

高铭珍心思十分敏感、细腻,孩子长身体期间生怕他们少吃一口发育不良,多吃一口体重超标。近来也观察到徐思年有意克制饮食,但是半碗饭对于一位妈妈来说,三分之一都不够。

徐思年知晓母亲的脾性,软着声道:“我吃饱了,而且在外婆那里还跟思铭一起吃了个罐头。”

徐思铭闻言,看看姐姐,又看看妈妈,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眼见高铭珍神色有些缓和,徐思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徐守南打断。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给妻子夹菜:“她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这都这么大了,自己心里都有数。你吃你的,这菜都要凉了。”

高铭珍这才放下心来,让她饿了要说,生怕自己孩子有点状况。

徐思年进了自己房间,站了约摸半个小时消食,才坐在书桌前,提笔准备写日记。

家里并没有文化背景,祖上三代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但是高铭珍却十分爱记录生活。徐思年从小受母亲影响,因此从小学至今日记本写了足足五本。

厚哒哒的本子精美又实用,摞成一叠,堆放在书桌上的木柜里。

她伸出那双略微粗糙的手,抽出未使用完毕的本子,翻开第一页,正中心写着一行字,那是半句诗,字迹娟秀、巧丽。

—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首词是新学的,全文背诵完没多久,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爱上了。

往后翻开,日记本已经被写了三分之一。

徐思年是日记中的主角,而“陆”成为了另一个主角。

她通过日记去寄托自己的感情,写下的每个字都是她认真又卑微的喜欢一个人的证明。

正如她现在所写:

陆,

今早跟弟弟一起去了外婆家,直到傍晚才回家来。

外公养小鸭子了,足足有1800只鸭宝宝,挤满了整个前院。后院里养了十几只老母鸡,连带着五六只大鹅,那味道可真不好闻。但是外公外婆连眉头都皱一下,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外婆说舅舅他们一家正打算翻新一下老家,将前院扩大一些,方便外公养鸡鸭鹅。外公还说,等下半年要养一塘的鱼,回乡下来就可以坐在外公家里钓自己的鱼。

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火烧云,大片大片的橘色像是要把天空点燃,我心情突然更加愉悦起来,我总是为这种景色痴迷。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你了,正有些沉闷的想着你。

我看临市的天气预报,明天你那里会有雨,希望你能记得随身带把伞。

—4.26

日记写到这里,徐思年纠结了一会,将已经落款的日期涂黑,补了一段话。

陆,我已经在努力走向更好的自己,今天成功背完二十个单词,我已经十分满足。如果有一天,你回头展望学习生涯,我不会是灰扑扑的一抔土,而是一粒星。

尽管,可能只有细小、微弱的光,但我也希望你能记住这样的我。尽心尽力,成为自己的我。

—4.26结束。

写完这里,她今天的日记才算完。

徐思年小心的将日记合上,那样轻柔的动作,仿佛她要是不这样做那么最后一点寄托都要随着风飘去,碎个彻底。

——

气温渐渐高升,许多人已经换上了五颜六色的短袖,校园内放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胳膊,彼时已经五月底。

徐思年忍着热,不敢脱下校服外套,她怕晒。

下午放学时,陈思俞拉着徐思年和张予两人往楼下跑,说是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要给大家看。

徐思年走到才发现,一楼走廊正立着一张荣誉榜,张贴着省赛中获得名次的学生的照片和姓名,榜单前已经围了些凑热闹的学生。

榜单五列,三行,总共15人。

徐思年粗略的看了一眼,榜单第一是赵斯眠,省赛第二名,陆止排在荣誉榜第二,省赛第六名。

陆止长得好看,是无人质疑的好看,五官深邃,眼睛是出了名的勾人。年级里,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女生不在少数,听到他的名号,首先会想到这是个大帅哥。

当他出现在年级荣誉榜时,应当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照片上,陆止勾起了微红的嘴角,看着有丝痞气,眉头舒展开,浑身散发着一股“老子最吊”的自信。他头发长了些,额前的碎发快要遮住眉毛,那双眼里流转的笑意,可以引得许多女生为他脸红。

徐思年忽然想要这张照片,这是一张她认为值得珍藏的照片。

陈思俞在旁边看得正起兴:“哇靠,赵斯眠跟陆止是真帅啊!蟹不肉!”

张予用力点点头,表示赞同:“是真的好帅,你看这个,理科班的于回,这个也是真帅啊。”

身后有女生接过了话茬:“平时在学校看他们已经够帅了,没想到照片更帅。”

她顿了顿,手指点了点陆止的照片,语气有些可惜:“除了这个陆止,感觉没有别人那么上镜。”

又有人说:“不上镜说明真的好看,你看他眼睛,好绝。”

眼若星辰,用来形容陆止再合适不过。他满身的少年气,永远乘风向上而去。

徐思年几个人没久留,看了一会儿便往外走。

张予明显好赵斯眠那口,对赵斯眠夸个不停。

“你们不觉得赵斯眠巨帅吗?高冷男好戳我!巨戳我!”

“拍照表情都冷冷的,我沦陷了,你们谁也别捞我。”

陈思俞吐槽:“没人捞你。”

“但是他们考得好好啊,省赛前六名好像可以申请国家二级运动员了。”张予感慨道。

“羡慕啊羡慕。”

一路上张予讲个没停,徐思年却异常安静,只偶尔回一两个字,看起来兴致缺缺。

陈思俞注意到她的反常,问:“徐思年,你怎么不说话了?”

“啊?没有没有,我在听你们讲。”她的解释干巴巴。

张予表情有些夸张:“不会有人不喜欢帅哥吧?不会吧?”

徐思年只好又附和了一下,这事才堪堪翻篇。

哪里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喜欢到怕自己多说一个字都要露陷。

徐思年与两人分开后,又想起这件事,在风里喃喃:“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声音那么轻,害怕有人听见,一出口就散在风里,被割破、割碎,没有人能听见。

回家后,宋知才联系她。

—去社区劳动好累,捡垃圾都要捡疯了。

徐思年感觉自己已经能看见宋知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了,不禁勾起嘴角。

—轮到你班上做志愿活动,没办法嘛。

宋知却不再跟她扯皮。

—跳过。我给你说,陆止他们应该是要回来了,我看见闻汀发的空间了。

还没等徐思年问,那边就甩来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聊天截图,截图上,闻汀语气活泼问什么时候回来,那边回还有两天。

闻汀又问为什么,那边回明天晚上庆功宴。

闻汀还发了好几条信息,那边都不厌其烦的回答,甚至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徐思年忽然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等着等着,几个月眨眨眼就过去了,那个离开南城三个月之久的少年,就要回来了。

她等了太多个明天,只有这个明天是固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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