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峙

身后景行噗嗤一声笑了,沈君屹和穆淮清同时扭头看他,他自知失礼,连忙垂下头去。

在馆内涌出人来之前,沈君屹推开牧之遮在他头顶的油纸伞,大步上阶,挨到沈君屹身边,压低声音说:“明亭兄要不要试试,看我到底是虚还是强?”

穆淮清正想说话,馆内就涌出来不少巧言令色之人,穆淮清禁了言。

他要了一间雅室,在三楼一个临窗观景最好的房间,给沈君屹点了梨花白。

酒上来后,穆淮清亲自给沈君屹斟了酒,语气温和:“二公子最近不太顺吧?”

穆淮清话里有话,故作不经意地眺了眼沈君屹的脸。

沈君屹也跟着笑,豁达的将酒一饮而空,“我以为穆大人在翰林院吃香喝辣的不会知道我们这些风雪里跑动人的苦。”

“是挺苦。”穆淮清又给他倒了一杯,抬眼让云卷云舒出去,还嘱咐道:“对了,你让老板娘找两个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来替二公子解解苦。”

如此这般,沈君屹也让景行牧之退出门去了。

“哟。”沈君屹装作吃惊,“刚才穆大人可是连正眼都不瞧姑娘呢,我当以为有多高洁。”

穆淮清无奈道:“在外人面前总要做做样子。”

外人?

那他现在是什么人?

沈君屹抬眸看他的脸色,看不出来戏谑的成分,顺着他的话说:“人人都说穆大人清心寡欲,圣洁无比,我看也不尽然。”

穆淮清端起酒杯闻杯中沁人的酒香,说:“如果都能从长相看透人心的话,那这天下事就简单了。”

穆淮清说这话时与沈君屹对视,这一眼里,沈君屹似乎看到了别的东西。

穆淮清接着说:“二公子可知殷都城外如今什么光景?”

大雪天,自然是大雪封路。

如果他说的是天气的话。

沈君屹说:“穆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门扉被推开,进来两个美貌女子,穆淮清让她们坐到了沈君屹身边,“你们给二公子倒酒,今晚如果侍候得二公子舒坦,我重重有赏。”

两名女子应了声,婀娜地坐下,一左一右陪在沈君屹身侧。

沈君屹接过女子递的酒一饮而尽,逢场作戏搂了一个塞进怀里,“穆大人确定不喝一点吗?”

穆淮清笑着说:“前面说了,身体微恙。”

沈君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决定先跳入他草草布下的陷阱。于是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直到看起来真的要醉倒了。

穆淮清终于收起了笑,这才开门见山说:“外面如今大雪封天,横尸遍野,万宁侯紧闭景州城门,对百姓不管不顾,沈临风,你说这算哪门子的父母官。”

沈君屹红着面颊,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灾年官府自保,早已屡见不鲜。

穆淮清继续说:“还有,万宁侯大肆收税贿赂,朝廷已经拿了证据,要不了多久,万宁侯就会被问罪。沈临风,你够聪明的话,就该劝劝你父亲,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

“我为何要听你的?”沈君屹向前一步,逼视着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明白我父亲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那些人想干什么,我们自然也明白。倒是你,穆明亭,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你的父亲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穆淮清脸色一变,正欲发作,沈君屹继续说道:“就算我父亲贪污受贿,可是我想请教下清高的穆大人,朝廷连俸禄都不给发,如今兵权也缴了,说外派也外派了,沈家一大家子如何存活?难道让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带着一家子人饿死街头吗?”

年前,沈泰因被言官弹劾,在家里“抱怨”了几句,哪知道被有心人听了去,没多久朝廷的责罚就下来了,停了沈家那份微薄的俸禄。

万宁侯沈泰,威远侯顾忠,一个是南方金戈,一个是北方铁马,他们为大俞立下了赫赫战功。可到头来都没落得个好下场。

穆淮清盯着沈君屹醉酒的脸说道:“这不是老侯爷贪污**的借口。”

沈君屹笑了,推开美人,踉跄的起身,没站稳,扑到了穆淮清怀里。他将酒杯扔了,如孩童那般打量穆淮清清俊的面容。

“我看你叫来的女人也不好看嘛,怎么能比得上明亭兄这张脸呢。”沈君屹将酒气喷在穆淮清脸上。

穆淮清嫌弃了偏过了头,指挥了那两个女人过来扶沈君屹。

自己则起身凭窗而望,声音低沉道:“你搅进党争,跟了太子,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自保?”

“穆明亭,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你父亲扶持二皇子,和吏部的人狼狈为奸,你这么通透,为什么不回去劝劝你父亲?”沈君屹冷笑着看着他,“还是说,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只能穆家独享,旁人染指不得?”

穆淮清只觉得身后有风,转身看时,已经被沈君屹抵在了窗上。

砰的一声,那支开的窗剧烈的响了一声,风雪吹了进来,寒冷瞬间裹挟住他们。穆淮清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震荡,使他有点反胃。

沈君屹揪着他的衣领,阴沉着脸说:“你父亲好手段,你也好手段,我父亲是开国老将,我父亲从未逾矩,他为大俞鞠躬尽瘁,请问穆大人,您觉得你配在我面前弹劾他吗?”

“我穆淮清只说真话,我从没说过老侯爷其他不是。此次雪灾,景州哀鸿遍野,老侯爷难辞其咎!”穆淮清平静地看着他,“我只忠于自己的心,而我心坦荡,我没有**,沈临风,你能吗?”

两人的脸挨的实在近,穆淮清虽被压制,但眼神的较量他没输。

牧之、景行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从他们的角度看,还以为他们在接吻。

牧之从怀中掏出银子给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严肃说道:“今夜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小心你们的小命。”

两个女人点头如捣蒜,连忙收了银子提裙跑路。

云卷云舒上前,奋力推开沈君屹这才救下自己的主子。

夜深了,沈君屹和穆淮清在楚馆寂寥的门口狠狠对视。

鹅毛大雪戛然而止。

更夫不知穿梭在哪条街巷,虽不见人,打更声却仿佛就在耳边,子时已到,万籁俱寂。

穆淮清抬腿上了马车,灯笼摇晃,沈君屹突然快走几步,推开云卷扶了一把穆淮清,他的声音比这雪夜还要冷冽:“穆大人一路好走,以后若是大人再摔了我就不扶大人了。”

穆淮清收回自己没有温度和血色的手,垂眸寻到沈君屹坚毅的视线,冷冷道:“我祝二公子平步青云,得偿所愿。”

沈君屹没料到他会说这话,还未回答,马车就遮下帘子,那张秀色可餐的脸眨眼就看不见了。

马夫一声吆喝,马车向雪雾中驶去,很快消失在沈君屹的视线里。

沈君屹像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半年后。

已经升做千户的沈君屹在马场操练士兵,景行和牧之各领一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吵开了,要赛马一争高下。

场子一下热闹了,刚结束操练,他们闹闹也无妨。

沈君屹看着远处巍峨起伏的群山,问身边的阿令,“穆大人申请外派的折子上头批了没有?”

阿令弯腰说道:“没呢,兵部尚书那边压着呢,穆大人一时半会离不开殷都。”

沈君屹端着茶碗沉思,捏着茶盖将茶水浮沫撇去,又问:“陛下那边什么个意思?”

阿令恭敬答道:“我师傅说,陛下是愿意的,幽州荒僻,又接壤边境,饥民流匪遍地跑…乱啊!至今没人愿意去。”

沈君屹没再接这个话茬,盯着牧之策马扬鞭的身影看了半晌,忽然道:“景行要输了。”

果不其然,两马并排策入窄道时,牧之驱使马儿与景行的马撞在一起,景行没有防备他这一手,大惊失色,稳住马的间隙已经被牧之超了速。

牧之耀武扬威翻身下马,朝台上的沈君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阿令叹道:“大人好厉害啊,怎么知道牧之要赢?”

沈君屹笑道:“你们都没发现,那小子骑的可是我训的马。”

阿令又是一阵夸赞。

沈君屹放下茶碗起身,对阿令说道:“帮我跟你师傅说一声,穆大人清廉正直,是国家栋梁,外派去幽州,未免太可惜了。”

阿令点头应了。

沈君屹踏步下阶,走出马场。

玉隐公主在金殿外的巷子堵住了穆淮清。

穆淮清身着朝服,手里拿着一摞册子。他给玉隐公主行了礼,玉隐公主要帮忙抱册子,穆淮清退后一步婉拒道:“殿下金枝玉叶,怎么能帮微臣做这种事情,微臣谢过殿下好意。”

“我在府里设了席面,二哥哥也会来,穆大人得空么?”

玉隐是真的喜欢穆淮清,那日在金殿外遥遥一见,穆淮清一身素衣,身形修长,回首时俊美的面庞,儒雅的风度,让公主平静的心湖荡起了涟漪。

身旁的贴身侍女对公主说:“那位就是穆大人,兵部尚书之子,是名冠殷都的状元郎。”

那日公主望着穆淮清离去的身影伫目良久。

穆淮清说:“微臣手头还有要事,怕是要辜负公主的好意了。”

“是二哥哥想见穆大人,让我在这等你。”玉隐搬出了二皇子,心想二皇子找你,你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二皇子若是找我,可以让二皇子来翰林院。”穆淮清始终垂眸不肯看公主,“如此还要麻烦殿下,微臣实在过意不去。”

玉隐叹息一声,被穆淮清的迂腐折腾到没有脾气,说:“你真是榆木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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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微雨洗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