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晏和劝道,他或多或少猜到叶疏云的心思,“你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一时半会,上哪儿找合适的住处?”
“我明白你的好意。”叶疏云一心认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奈何他有心无力。
“你不用觉得我可怜你。真的走投无路风餐露宿、身无分文上街乞讨,那才叫可怜。你好歹工作稳定,已经比许多人强了。”林晏和说,倒不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像叶疏云那样生活窘迫的人他也见过,有的人甚至没有能力打三份工,“我同情你的遭遇,是经过认真考虑才对你伸出援手的。不要想得太复杂,没这么多弯弯绕绕,按时还钱就行。”
“真的?”叶疏云半信半疑,林晏和没说错,他会反复纠结很多东西,自我怀疑、怀疑他人,自我否定、否定他人,宁愿选弯路也不愿选直路。
但凡林晏和趾高气扬地让他留下来,他绝对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可是林晏和谆谆告诫,他反而三心二意。
既然林晏和不介意,他就厚脸皮再住一段时间。
叶疏云主动提出:“我平时可以分担家务。”
以他目前的情况,不可能再打三份工,得另想办法。
林晏和也想到这一点,估计叶疏云很快会辞去Sing with me的工作,周末或许有空做家务。
林晏和说:“好。你把行李放回去,我告诉你怎么做。”
叶疏云拉着行李箱回房,林晏和跟在他身后,看到一些书籍文件放在地上,用包装绳捆好,收纳袋被塞得满满当当。
“我……”叶疏云原想分次把行李搬到车里,不过林晏和没给他这个机会,“谢谢你还肯收留我。”
林晏和说:“不用谢。我这里是挺大的,但不算脏,所以扫地拖地都用机器人;窗帘每年洗三四次,我洗的时候再叫你帮忙;我看你的房间和客卫弄得挺干净,保持现状就好。节假日有空做饭洗碗,我不挑食,不要过多煎炸油腻。”
叶疏云说:“嗯,我记住了。”
“收拾好早点休息,别太累,周一还要上班。”说完,林晏和便出去了。
叶疏云整理好后,给Sing with me的大老板打了个电话。
大老板没接,一个多小时后才回拨给叶疏云。
大老板说:“小叶,找我有事吗?”
叶疏云说:“三哥,我想干完这个月就不干了,方便跟您详谈吗?”
大老板说:“明早七点半,常乐粥馆,过时不候。”
叶疏云应道:“好。”
大老板知道叶疏云今晚没上班。叶疏云昨晚临下班前感觉不对劲,提前走人,顺便告诉主管周六日不来。
主管告诉大老板,大老板只说了句:“真是稀奇。”
叶疏云到书房跟林晏和说了一声:“晏和,我明天早上要出去一趟,不用准备我的早餐。”
林晏和问:“几点出门?”
“可能六点左右。”
“这么早?有急事吗?”林晏和想到早上六点,天还没全亮,担心叶疏云独自开车不安全:“要不要我载你去?”
叶疏云知道林晏和最近没去Sing with me,这事放到现在,似乎没必要继续隐瞒。
叶疏云干脆直说:“约了Sing with me的老板吃早餐,跟他谈辞职的事。”
听到“Sing with me”从叶疏云口中说出来,林晏和有种不真实感,骤然捅破这层窗户纸,使得两人的距离拉近。
“这么突然,会不会不好辞?”林晏和问,叶疏云是老员工,老板会轻易放人吗?
“我做到月底,应该能批准。”叶疏云知道林晏和有所误会,以为老板不肯让他走,“我昨晚不太舒服,请过假了,要是晚点回来,说不定就交代在那儿了。Sing with me不安全,没办法再做这份工作。”
少一份工作,少一份收入,还债时间又要拖长。
林晏和提醒:“你不能再吃抑制药了。”
“我知道,老板是beta,我喷好阻隔剂,应该不会露馅。”
“那你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打给我。”
“好。”叶疏云点头道。
周日七点刚过,叶疏云来到距离Sing with me三公里的常乐粥馆。
七点十五分,大老板出现。
叶疏云立即点餐,要了生滚猪杂粥、生滚鱼片粥、干炒牛河和生煎包。
“小叶果然准时。”大老板拉开椅子,坐到叶疏云对面,“几点到的?”
“七点。”叶疏云斟了一杯茶,恭敬地放到大老板面前。
大老板并未接过,等待茶水放凉:“说吧,怎么突然想不干了?”
“让三哥见笑,身体不好,熬不住了。”
大老板名叫谢恒三,人称“三哥”,虽年过半百,但身体强壮,一根白发都无,看起来像四十出头。
谢恒三哈哈大笑:“找到对象了?”
“哪有,三哥真会说笑。”叶疏云微微一笑,“欠张哥的钱还没还清呢。”
谢恒三和张天强是旧识,叶疏云在Sing with me的工作,是张天强介绍的。
当年,叶小英去世不久,张天强拿着欠条找上门,要叶疏云还钱。
叶疏云是个大学生,平日勤工俭学,勉强养活自己。叶小英突然病故,他操办后事,花费不少,哪有多余的钱还给张天强。
张天强来势汹汹,叶疏云担惊受怕,却硬是沉住气了解叶小英借钱的来龙去脉,他怕张天强去学校闹事,影响他学业。
两人面对面把话说清,叶疏云才知道,叶小英想方设法搞小动作,为的是不想让他过上好日子。
叶疏云寒窗苦读十几年,眼见即将迎来新生活,被突然告知要还债,那一阵子,他想死的心都有。
张天强得知叶疏云的处境,稍加拿捏,涉世未深的叶疏云便乖乖听话。
张天强让叶疏云每个月先还一千几百,表示诚意;后来又推荐叶疏云去Sing with me兼职,希望他早日还清欠款。
叶疏云是大四寒假来到Sing with me的。那年他忙于实习和毕业论文,偏偏张天强三番两次以学业和工作威胁他、敲打他,令他身心疲惫。
叶疏云原打算毕业后留在外省工作定居,叶小英闹这一出,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回G市找工作,同时接受张天强的提议。
张天强把叶疏云介绍给谢恒三,谢恒三大致了解情况后,让叶疏云培训上岗。
叶疏云本事不大要求不少,他跟谢恒三表示,他的正职最重要,驻唱只是兼职,除了唱歌,其他事情通通都“不”,他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他在这种地方驻唱。
谢恒三对穷学生没兴趣,骂了叶疏云一通,同意了。
叶疏云刚到Sing with me头两年,谢恒三有意培养他,想利用他赚一笔。叶疏云不仅不领情,还因拒绝潜规则而得罪熟客,谢恒三一边痛斥他,一边替他收拾烂摊子。
叶疏云唯一的优点是歌唱得好听,比那些唱着唱着心思就跑到别的地方的驻唱强。
谢恒三见叶疏云不上道,懒得强人所难,给他安了个人设,让他专心唱歌,说明来钱慢且少。叶疏云对此没意见,底线不能破。
Sing with me的工作人员换了一拨又一拨,跟叶疏云同期进来的驻唱走得七七八八。时光荏苒,青春不再,叶疏云成了Sing with me里为数不多的年过三十的驻唱。
因谢恒三发过话,加上叶疏云少与同事打交道,没人当面找他麻烦。但私下偶有讨论,说叶疏云假清高,或猜测他相貌丑陋,所以一直要戴面具。
生滚猪杂粥上桌,叶疏云盛了一碗到谢恒三跟前:“三哥,小心烫。”
谢恒三用勺子搅了搅热粥:“要是你当初肯豁出去,不至于熬到现在。”
叶疏云苦笑:“那种事情,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我自知平庸,还是安分守己些好。”
谢恒三说:“不想干,总得有个理由。”
下属跟他说,叶疏云周五状态不佳,提前走了,周六日要请病假。自叶疏云驻唱以来,按时到岗,风雨不改,节假日也不例外,别人都在阖家团圆,叶疏云仍顾着赚钱,此次请假,实属罕见。
谢恒三又问:“生病了?”
他不知道叶疏云是omega,因此,叶疏云将真实病情改了改:“嗯,我也不年轻了,休息不好容易没精神。昨天去了医院,医生说要调整作息,这些年劳累,想歇一歇。”
“不是说没还完钱吗?”谢恒三问,这不像叶疏云的性格,他为了还钱才来Sing with me,钱没还完就要辞职?“有别的门路?”
“没门路,就是累了,怕累倒没钱看病。”叶疏云无奈道,“钱没了还能再赚,身体垮了很难恢复,希望三哥放我一马,让我喘口气。”
谢恒三和张天强并无太多深交,不过是相识一场,给对方卖个人情。
而叶疏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如今给Sing with me带来的收益不高,他走了,再培养一个新人不难。
混这行的,大多吃青春饭,叶疏云一不上道二不露脸,无趣得很。
谢恒三问叶疏云:“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兼职与正职不同,不用提前一个月通知老板。叶疏云说:“这个月底。”
“嗯。”谢恒三点头同意,叶疏云与刚来Sing with me时相比,模样变化不大,褪去了浮躁,增添了沉稳,可惜依然很倔。
“不过……”谢恒三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几分:“规矩不能坏,你懂我意思吧?”
叶疏云波澜不惊:“我明白。”
谢恒三口中的“规矩”可不是什么好事,是叶疏云一直以来很反感的,谢恒三见他这般平静,有些意外:“打算找托,还是随机挑选?”
“没想好。”叶疏云直白道,找托得花钱,要好好考虑,“还有时间,再说吧。”
谢恒三丑话说在前头:“事先说好,我只保证我的场子没人闹事。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一切依流程办事。”
虽然叶疏云是Sing with me特别的存在,但谢恒三不会为任何人破例。如果连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叶疏云白在Sing with me待这么多年。
“谢谢三哥提醒。”叶疏云早有心理准备,从容不迫。
“该说的我都说了。”谢恒三点到为止,叶疏云不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多谢三哥这些年来的照顾。”
谢恒三表情淡淡:“嗯。”
吃饱喝足,谢恒三抬脚走人,他知道叶疏云已经付过钱了。
叶疏云走出常乐粥馆,问林晏和中午想吃什么。
林晏和惊叹于叶疏云行动力如此之快,说干活就干活:“你会做什么菜?冰箱里有排骨、瘦肉、牛肉。如果下午不出门,多买点青菜,晚上吃。”
“好。”叶疏云的手艺比不上林晏和,他打算到菜市场看看买什么菜,再决定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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