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响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眼神如同小火炬般，炯炯地看向站在最前方的毕导。
林莺便不再开口。
陆昭倚在椅背上，双手抱胸，靠近林莺的那只手悄咪咪伸出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戳。
林莺被戳一下，就离远一点，陆昭的手就伸长点，继续戳。
林莺不耐烦，索性坐直身体。
陆昭原本看她躲，就斜着身体追，看笑话一样看她能躲到哪里，半边身体都斜到林莺的位置上了，因她猛地坐直身体，脑袋咚地撞上。
陆昭疼得眼一花，赶忙退回自己的座位，压低声音抱怨，“不打声招呼就靠过来，撞得我还挺疼。”
林莺被气笑了，用气音凶巴巴地说，“是谁先靠过来的。”
陆昭还挺委屈，“谁叫你不和我说话，不理我的。”
林莺绷着脸道，“现在开会，不能说话。”
陆昭追问，“开完会可以说话吗？”
林莺被他烦的不行，敷衍道，“开完会再说。”
陆昭这才消停，对上毕导扫过来的目光，得意地瞪回去。
毕导差点翻白眼瞪回去，顾忌到形象，只好严厉地说，“底下坐着的同志，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其他人，否则就请出去。”
陆昭撇嘴，因得了林莺的回应，也不再闹腾。
毕导这才继续说，“以上，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持续推进，获得了可喜的进步，我代表《石头记》筹备组感谢大家的努力，同时，也希望大家再接再励，投入培训，争取早日开拍。”
底下掌声热烈。
有人喊，“导演你这趟出去，找到合意的林姑娘、薛姑娘和宝玉了吗？是谁，引荐给大家认识一下嘛。”
毕导轻咳一声，“你们进来之前，我就说过，角色都没有定，每个人都有机会竞选，只要你们认真培训，努力贴合角色。”
一席话调动起每个年轻人的热情。
陆昭悄悄贴近林莺，“你想演哪个角色？”
林莺看他一眼，见他一副得不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模样，淡淡回道，“哪个都好，看导演决定。”
想演的角色要自己争取啊，陆昭想提点她一番，毕导在前面又拍黑板擦叫安静，陆昭只好闭嘴。
后面又有几个人上台介始情况，小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场。
陆昭急着招呼林莺，“走，出去聊聊。”
马胜男在旁边探出脑袋，“这么晚了，你想干嘛？告诉你，林莺有人护着的。”
陆昭嗤笑，“谁，你吗？”
马胜男握紧拳头，“怎么着，小瞧我？我对你们男人的心思一清二楚，说吧，想拐了林莺干什么坏事？”
陆昭一把扯过林莺，穿过人群，急切出门，摞下一句，“我们谈正事，你少掺和。”
马胜男气得跳脚，陈文娟走过来，“你急什么，看林莺并没有抗拒，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
马胜男扁嘴，“这人一看就很轻浮，我怕林莺被她骗了。”
陈文娟笑，“别看林莺平时话不多，但她心思通透，你看不出来？想骗她可不容易。”
“是吗？”马胜男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看她柔柔弱弱，又单纯又好说话，特别好骗……”
陈文娟无奈一笑，挽住她，“走吧，别瞎操心，想想导演说的考核的事吧。”
林莺被陆昭扯着，小步踉跄地出了会议室，一出门便甩开陆昭的手。
陆昭也没勉强，“咱们去湖边走走。”
林莺没说话，大步向前，看在他是工作人员的份上，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陆昭一时被她甩开，立刻迈开大长腿追上，两手插在裤兜，半后退跟着走。
“喂，林莺，你怎么不说话？”陆昭痞笑。
林莺脚步未停，“不是你叫我出来的说话么，你要说什么？”
陆昭转过身，跟她并行，“说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你是哪天过来的？”
林莺问，“培训基地的事你不了解吗？”
陆昭说，“我又不住在这里，了解什么。”说着恍然，“你不会以为我是剧组的吧？”
林莺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陆昭哈哈大笑，“你真以为我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我看起来这么木吗，会参与这么古板的项目？”
不是工作人员？林莺停下脚步，警惕地问，“你是谁？”
“嘿，咱俩见过这么多次，竟然还没正式自我介绍。”陆昭笑出一口白牙，“我叫陆昭，是新都影视学校导演系的学生，暑假后上大二，正在准备我的毕业大戏。”
“那个毕导，是我老舅。”他手握拳，翘起大拇指向身后一指，“我跟他全国各地跑，找电影灵感。”
看林莺停下不动，又伸手拽她胳膊，“走啊，你怎么停下了。”
林莺撇开肩膀，后退一步，盯着他，认真地说，“既然不是工作人员，应该没什么好聊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陆昭忙攥紧她的衣袖，“别走啊，好不容易见一面，没说两句话，不能走。”
林莺不想和他磨叽，转头就走。
陆昭忙站到她面前，展开双臂，堵住她的去路，急切地说，“我是认真的，我要找你拍电影，让你当女主角。”
林莺抬头看他，认真地说，“我没有表演经验，不会拍电影。”
陆昭放下手搓了搓，表情特别恳切，“有没有经验不要紧，重点是人合适，人对了怎么拍都对。”
听他这么说，林莺觉得奇怪，“你只见过我一两次，还没聊过，确定我能拍你的电影？”
“这就是直觉，直觉懂不懂？”陆昭又得意起来，“当时在富民宾馆，我正在睡觉，你一唱歌，我一下子就醒了，怎么说，声音太好听了，感情太细腻了，当时我头就嗡嗡的，心里就一个念头，我要认识你。等我在走廊里追上你，只一眼，就确定了，你是我要找的女主角。没错，就是你。”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林莺的肩膀，一副“你荣幸吧感恩吧不用太激动我都懂”的表情。
林莺肩膀一斜，甩掉他的咸猪手，“你这样也太草率了吧。主角随随便便大街上拉一个，你对你的电影也太不负责任了。”
“怎么能说草率呢？艺术就要一刹那的灵感，才能创作出惊艳的作品。你就是我一刹那的灵感，不用自我怀疑。我说你行，你就行。”
林莺无语了，试图让对面这个不着调的年轻人清醒一点，“到底为什么？唱得好听？比专业歌手可差远了，我有自知之明；长得好看？我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单剧组里，长得比我漂亮的也有很多，而且都有表演经验，哪个都比我更合适。你睁大眼再好好看看，我真的，真的不适合参与你伟大的电影。”
林莺知道穿过来的皮囊很美，五官很明艳，尤其一双大眼睛，介于小鹿眼和狐狸眼之间，黑白分明，顾盼生辉。
但她还没对这副皮囊产生归属感，只是出于欣赏的眼光，所以马胜男第一次见面夸她长相的时候，她下意识回避了。
同样，她觉得陆昭基于她的长相让她做女主角的决定很鲁莽，很肤浅。
她不认同，也不想配合。
唔，双标了，《石头记》剧组选她，也是看她长相，她还不是乖乖来了。
说到底，还是觉得陆昭不靠谱。
陆昭却很固执，反而试图说服她，“不要妄自菲薄，你说的都对，长得好的唱得好的，有很多，但她们都不是你。我选你，不光是看相貌，当然，我肯定不会选个长相磕碜的，这是基本条件，但最重要的不是长相，你知道吗？”
他卖了个关子，“长相是外在，重要的是内在，人是因为有了内在，才生动立体，才活起来，光有长相就是挂历上的人像，是死的。懂了吗？”
林莺轻哼一声，心道那不是废话，仍旧懒得理他。
陆昭这才道，“我选你是你身上有矛盾冲突，天生带有戏剧感。”
林莺斜他一眼，意有所指，“我挺平和的，也不爱和人起冲突，除非别人惹到我。”
陆昭啧啧叹气，“片面了啊。就说我这种天才导演的想法，你们凡人不懂。没关系，我给你仔细讲一讲。你的矛盾点在于，单看你长相，就是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眼神一扫，就知道，错了，不是小白花，是野玫瑰，带刺的。这就是我说的冲突感，你就是我想找的灵感。这回懂了吗？”
林莺半晌没吱声，心说这人眼光挺毒辣，能看出她这个人内外很矛盾，连林家人和肖伟都没有看出来，有点玄乎。
不光是矛盾，根本就是换了个芯子好吧。
陆昭为了说服她，把毕导也搬出来，验证他的眼光，“不光我这样觉得，我老舅也这么看。他说你像一座火山，表面看一派宁静，内里却奔腾汹涌，不知何时就会爆发，也不知爆发时会是怎样的盛景。”
当然他老舅还说“太靠近小心被灼烧”，他自动忽略了，中年男人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年轻人就要为了理想勇敢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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