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后,江璟云剪断手上的棉线,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肚子上的伤口已经被缝合,仔细观察好一阵,也没有发现再往外渗血的情况,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些:最起码在等大夫来之前,不怕萧穆琰因流血不止而死了。
重新洗净双手,用干净的麻布将萧穆琰的伤口轻轻包扎好后,江璟云就累瘫在椅子上,抬手想擦擦额头的汗水,却发现自己刚包扎的时候又弄了满手血污,长时间的精神集中更是让他浑身无力,手都抬不起来。
算了,不擦了,让它自然风干吧。
费劲转动脑袋看了眼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萧穆琰,江璟云叹气:该做的他已经全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只能看本人的求生意志了。
话虽这么说,但人累得闭上眼睛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希望大夫快点来吧……就他自己那点贫瘠的救治常识,还不如赤脚大夫靠谱呢……
晕晕乎乎地坐椅子上眯了一小会儿,就听到外面院子有声音传来,江璟云睁开眼就起身往外跑,只见大堂哥正背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旁的二哥也拎着一个大大的药箱跟在后面,两人正快步往屋这边走。
盼了老半天的大夫,终于来了!
江璟云喜形于色,忙将人迎进去。
进屋后,大堂哥轻轻地将大夫放下来,老头一边从背上下来一边抱怨:“你们这两小伙跑的也太快了,这一路把我颠的,老腰都要断了……”
未等老头抱怨完,江璟云就扯着他的袖子往里走,语速急促,心急如焚:“抱歉啊大夫,人命关天,我们实在是太着急了,等会儿一定跟您郑重赔礼道歉,麻烦您先来看看伤者,他肚子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已经晕过去许久了。”
“哎哎哎……放开我的袖子,我自己走。”大夫扯回自己的袖子,不满地嘟囔道,“怎么你们家的人,一个两个都跟吃了炮仗似的,急性子!”
嘴上虽抱怨,但脚步却不慢。大夫几步走到床前,先是轻轻摸遍萧穆琰全身上下的骨头,又掀开麻布看了眼伤口,看到那缝合的痕迹时,大夫的神情有些意外,却没有多说什么,撩了衣袍坐在床旁凳子那里,开始给萧穆琰把脉。
这一坐,就是老半天。
光在那里抚着胡须摇头叹气,就是不说话。
急的在旁边看的江璟云都想上去揪人胡子了,大夫才慢悠悠开口道:“骨头没断,身上的都是擦伤,肚子的伤口也处理很好,一会儿用些外伤药敷上,再煎几服药熬了吃就行。”
就这?那你刚刚一直在那那摇头晃脑、唉声叹气是几个意思!我还以为萧穆琰马上要不行呢!
江璟云追问:“那他怎么还不醒?”
“失血过多,精气不足,多睡更有利于恢复,我再给他添几样补血的药。”老大夫抬手写了个方子,顺手从带来的药箱里抓好药递给江璟云,“先拿去熬了灌下去吧。”
江璟云把药接了过来,自己却不放心走开,转手交给大伯娘拜托她帮忙,大伯娘二话不说接过就赶紧出去熬药。
老大夫又慢吞吞地从箱子里翻出一瓶药粉,见江璟云还杵在那里不肯走,干脆招手道:“后生,过来给我搭把手。”
江璟云连忙上前,将萧穆琰身上的麻布解开后,小心翼翼地往伤口处撒药粉,正聚精会神时,站一旁看着的大夫突然出声问道:“这伤口是你处理的?”
“是我。”江璟云手上麻利地用麻布给撒好药粉的伤口重新缠上,脑子里没想太多,被问到就随口应了。
“你是如何想到要这么给他缝起来的?是有人教你的么?”大夫继续问道。
坏了,江璟云心里一咯噔,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当时着急没顾得上这些,现在被内行人看出问题来了。
他支支吾吾道:“没有人教,我小时候贪玩,不小心划破了兔子的肚皮,兔子是家养的,怕被大人发现挨揍,我就用针线偷偷将它伤口缝起来,结果兔子居然止住血活了下来;所以今日看见他肚子的伤口这么大,还一直流血不止,当时没有伤药又没有大夫在,我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试了试……”
“嗯……原是如此……”大夫沉吟,抚须不语。
江璟云心里忐忑不安:“是不可以这样处理么?那要不要把线重新剪开……”
“那倒不用,只是我从未见过如此处理伤口,有些好奇。”大夫又详细问了下江璟云具体的操作流程,听完不禁夸赞,“此法甚妙,止血效果看着似乎也很好。”
既可以收敛伤口,又可以防止污秽入体,大夫越看越觉得此法颇有巧思:“不知我可否将此方法用于其他人身上,我可以付你酬金。”
这位大夫年纪看着虽大,却不因循守旧敢于尝试新方法,倒令江璟云有些惊讶,他摆手回道:“不用报酬,若先生看得上,尽管拿去用便是。”
老大夫正直拒绝:“不行,老夫可不是那等占人便宜的人,这样吧,这次的诊金就不收你们的,就当是交换法子的酬劳。”
江璟云自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他表明今日所为是不得已而为之,建议大夫先在兔子这种小动物多次试验之后,再用在人身上,还着重强调了物品消毒的重要性。
这里没有显微镜,江璟云没办法跟大夫解释空气中存在细菌感染的问题,他只能用从玄学的角度尝试瞎掰:“人虚弱时身体根基不稳,特别是这种有创口的,容易被邪秽入侵,所以需要将人安置在干净的环境,还有接触的物品,高温蒸煮或者火炙后可以一定程度的除掉上面沾染的污秽……防止邪祟入体……”
硬着头皮将自己知道的那点微薄的医学知识玄学化,倒是让大夫听得连连点头,时不时还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疑问,正当江璟云觉得脑子被掏空时,大伯娘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江璟云接过药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瞎掰遇上较真的了……谎话真难编……
看着萧穆琰顺从地将药喝下去,一旁的大伯娘心里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又是璟云的救命恩人,如今能没事就好。
她转头看大夫,神色恭敬道:“天色已晚,家中已备了些饭菜,若先生不嫌弃不如用点,今晚就将就住下,明日再送您回镇上,您看可好?”
江璟云从回来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听闻大伯娘提醒,反应过来忙请大夫过去:“对对对,今日劳烦先生了,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只有一些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
老大夫起身摆手表示没关系,一顿饭吃的津津有味:“原来镇上那家卖卤味的是你们家的,味道确实不错。”
“你若喜欢,明日再捎些回去。”江璟云非常上道地接话。
老大夫更满意了,吩咐江璟云睡前再给萧穆炎熬一碗药喂下,还表示若是晚上发热可以喊他,随即拍拍屁股去江家收拾出来的厢房休息去了。
吃过晚饭,江璟云让大伯他们先回去休息,忙活了一晚上,大家都挺累的。
他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又重新守在萧穆琰床边。
现在可没有抗生素这种东西,那么大个创口,在不完全灭菌的环境再加上粗糙的缝线手法,萧穆琰肯定会感染,江璟云得在这里看着,实在不行还能去喊大夫过来帮忙。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他顺便摸了本闲书,坐在床旁边守着边看,时不时注意一下萧穆琰的状态。
不出所料,后半夜萧穆琰果然开始发高热,浑身烧的通红,整个人昏迷不醒还在那里低声痛哼,反复擦拭身体降温也没有丝毫效果,吓得江璟云大半夜又去把大夫挖起来给萧穆琰扎了几针,伤口重新换药,又重新抓了个新方子熬药给喂下去,费劲折腾一番,温度才终于慢慢降下去。
看着神情重新恢复平静的萧穆琰,江璟云悬着的终于放下来,心神一松,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
凌晨,昏迷不醒的人终于睁开眼睛。
天气转冷后,萧穆琰原是打算收拾收拾就下山过冬,结果遇到久寻不见的白狐狸,激动之下追进深山,没想到这么倒霉,刚好撞上了出来觅食的野猪群。
野猪冲过来时,他已经来不及爬上大树躲避,虽然极力躲闪,但还是耐不住一群野猪的不断地冲撞,最后拼尽全力用猎刀捅死了一头后,力竭不敌被野猪的獠牙拱破肚子,翻落下山。
幸好野猪没有追下山,确认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活物的踪迹后,就转身离开觅食去了,不然他今日可能就交待在那里了。
在山下忍痛嚼了些常用的止血草糊在伤口,草草包扎止血后就往村里走,人刚到江璟云家门口就耗尽力气倒了下去,眼前一黑,意识不清。
借着外面的朦胧月光,看着睡的正香的江璟云侧脸,萧穆琰的心里软的不行:这是被他救了啊,不过这回估计把人给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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