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裴牧之打破了沉默,柔声问道。
如被惊醒般,谢媛把整只碗举到裴牧之眼前,“快凉了,你先喝了它。”
裴牧之拿过瓷碗,仰头一口喝掉汤药。
谢媛双手搭在膝上,坐得规规矩矩,“裴牧之,我是来感谢你的,多谢你救了贺兰仪、小决、李伯李婶,还有我。”
“你昨日已经道过谢。”裴牧之神色淡然。
谢嫒踌躇了一会,她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与贺兰商议过了,将来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绝不推辞。”
“我们?”裴牧之嗤笑,“你与贺兰仪当真是情义深厚,而我这个前夫就成了局外人。”
谢媛局促。
“阿媛,你应该知道,我救贺兰仪,是为了你,我不要贺兰仪的报答,我只要你的报答,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给我。”
裴牧之望着谢媛,一字一句。
谢媛的脸刹时就红了,她脱口而出,“不行,我不能做对不起贺兰仪的事。”
一说完,室内一片安静,谢媛看到裴牧之脸上惊异的神情,知道是自己想歪了,瞬间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牧之神情很快恢复如常,他认真说道:“阿嫒,我只希望回到天都,你不要与我行形陌路。”
“好。”谢媛想也并想便答应了下来,比起裴牧之为她做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微不足道。
又过一日,谢媛与贺兰仪再次一共探望裴牧之,向他辞行。
她与贺兰仪已经在路上担搁得太久,必须尽快赶回天都。
快马加鞭,总算回到了贺兰府。
贺兰老太君已经79岁了,这个年纪的老人稍有不慎,便可能染病,这不,在谢媛与贺兰仪刚回杏花村的那天,老太君饭后在花园中散步,不小心受了凉,害了风寒。
起初,大家都以为不过是小病,大夫开了方子,老太君吃下病情也稳住了,谁知过了几天,病又犯了,连床也起不来,好几批大夫陆续来过,俱都摇头,无能为力。
谢媛与贺兰仪赶回来时,老太君已昏迷多日,也许是孙子的到来让这位老人家有所感应,她醒过来半个时辰,还与谢媛与贺兰仪说了几句话。
出于一个医者的直觉,谢媛明白,这个和蔼的老太太撑不过今年冬天,果然,一个月后,老太君溘然长逝。
之后便是安排丧仪后事,好在早有准备,即使整个府中上下忙忙碌碌,但忙中有序,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十分妥当,有条理。
卫国公贺兰屠嘉便寻了个空当,把贺兰仪叫来,父子俩进行了一场面对面淡话。
“元修,为何突然离开天都,离开贺兰府,就因为你娘责罚了你未过门的媳妇,婆婆还不能教训媳妇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爹娘都不要了?”
贺兰屠嘉先是一顿数落,“你们这样一走,教我和你娘怎么办,我们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你却要走?你和谢媛走就走,为何还要把我的孙子也一起带走?”
贺兰仪跪了下来,“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忧,但此事与谢媛无关,是我决定暂离天都,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散心散到益州?”贺兰屠嘉哼笑,“你骗鬼呢。”
贺兰仪只是安静跪着,不发一言。
见他这个样子,贺兰屠嘉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从小不在他们身边长大,自然与他们亲缘淡泊,他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他,从未尽过一天的养育之责。
“元修,你刚满月便失踪,你娘日夜自责,寝食难安,没有一日不盼着你。上天垂怜,总算把你找了回来。”
贺兰屠嘉循循善诱。
“这次,谢媛的事,我听你娘说了前因后果,是她不对,没有调查清楚就责罚了谢媛,但她也是为了你啊,她一直想要补偿你,给你最好的。元修,你理解她一片拳拳慈母之心吗?”
“孩儿理解。”
贺兰屠嘉欣慰,总算孺子可教,“你明白就好,快起来,去跟你娘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了。”
“那谢媛呢?”贺兰仪挺直腰杆,仍然跪着,“母亲是否可以给谢媛一个说法。”
贺兰仪这句话一出,卫国公身后的帷幔似乎抖动了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变通。”贺兰屠嘉道:“难道你要你娘向一个小辈道歉吗?这传出去像什么话,你是想让她俩两人的矛盾更加激烈吗?”
“孩儿并无此种想法。”贺兰仪道:“我明白母亲对我的心意,可是,父亲,对我而言,谢媛就是最好的,我感激母亲的爱护,可我并不需要补偿,我只希望母亲不要再刁难谢媛。”
一直躲在帷幔后面的陆安萍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她掀开帘子急步走了出来。
“我刁难她?我什么时候刁难她了,她若与晋王清清白白,我又怎会怀疑她?”陆安萍理直气状,“谁让她曾是晋王妾室?”
“母亲,谢媛与晋王不过是迫不得己,非她自愿,这怎么能怪她?”
陆安萍指着贺兰仪,“你还为她说话,我问你,她当时是不是和晋王见了面?是不是收了晋王的礼物?柔珍和若梦看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俱在,她还想抵赖?”
“母亲,即使他们见面了又如何?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贺兰仪道:“我相信谢媛,她不会做出格之事。”
“是我多管闲事了?”陆安萍觉得匪夷所思,“是不是哪天她怀了晋王的种,你们才会担心?”
“夫人!”
贺兰屠嘉大喝一声,陆安萍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十分心虚,连忙抽出帕子,装作抹眼泪,室内只剩下她哭泣抽噎的声音。
良久,贺兰仪开口,“母亲,别哭了。若孩儿的存在让母亲伤心,我明日就搬出去。”
“别。”陆安萍连忙道,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失而复得,万万不能再失去,“唉,过去是我太冲动,我保证下不为例,仪儿,你就留下吧。”
陆安萍想得很清楚,现在家中有孝,贺兰仪与谢媛一时半刻也无法成婚,趁这段时间,慢慢想办法。
老太君头七那日,设灵堂,堂上摆着香、烛、纸钱,四周有和尚道士念作法事。
丧仪由贺兰屠嘉主持,晨起,便陆陆续续便有人前来祭尊,直到现在,一直未曾断绝。
谢媛穿着一身白色丧服,与贺兰家的小辈,一同跪在灵堂左边离门较近的地方,她的前后左右,以及门的另一边,都跪满了哭灵人,全是贺兰家的直系亲属。
许多人,谢媛都不认识,但她的左右两边都是熟人,贺兰若贞与贺兰若梦。
前方后排的人都在哭,谢媛却发现自己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在心中默默哀悼,希望老太君能够早日往生极乐。
香烛、纸钱燃烧的气味,和尚念经的声音,前来祭奠的人们,吵吵嚷嚷,谢媛恍恍惚惚,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人都已经死了,还是得不到安宁。
一声唱喝将她的神思唤回。
晋王裴牧之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步入灵堂,原本吵闹喧嚣的灵堂似乎变得安静了。
裴牧之的双目在堂前扫射一圈,很快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看到了谢媛,裴牧之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他按着贯例,尊拜了老太君,然后对贺兰屠嘉说:“安国公,节哀。”
“老夫晓得,多谢王爷。”
贺兰屠嘉邀请裴牧之到偏厅稍坐,裴牧之点头。
众人又拥着晋王离开灵堂,他走了,也把这份安静带走了。
贺兰若贞偏过头,悄悄问谢媛,“阿媛,晋王怎会过来,他不是受伤了吗?”
晋王不顾自身安危,亲上清风寨,智斗劫匪,救下贺兰仪及众人,这件事在王福的大肆宣传下,整个贺兰府都知道了。
他有伤在身,即使不来祭奠,也无人争议,但他来了,就是给贺兰府增添颜面。
谢媛其实也担心他的伤势,不过面上她说得颇为堂皇。
“我们两家是亲戚,他过来祭拜老夫人,也很正常。”
“我看,未必。”贺兰若贞看着谢媛,若有所思。
旁边的贺兰若梦听见两人对话,冷哼一声。
谢媛与贺兰若贞只当没有听见。
到了下午,谢媛的腿都跪麻了,贺兰若贞更是摇摇欲坠,至于贺兰若梦,方才昏倒了,只得由待女扶回院中休息。
谢媛见贺兰若贞苦撑得辛苦,便建议她回去休息,贺兰若贞不肯。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们可以去歇息了,贺兰若贞全身虚软的由待女扶回去。
她还不想那么快回去,她想绕路多走走,便与贺兰若贞分道扬镳。
谢媛在贺兰家的地位颇为微妙,她即不是贺兰家的子女、亲属,也不是已经进门的媳妇、夫人,因而贺兰家不好太过管束她,她比起其他夫人小姐在贺兰家更为自由。
谢媛知道,这种自由只是暂时的,一旦她与贺兰仪正式完嫒,她也一样会受到各种拘束。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趁着还没成婚的这段日子,她还可好好放松。
谢媛一个人,轻快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然后,她碰到了裴牧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