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绩冷笑,目光也沉下来,下巴微抬,傲得像把刚磨好的冰刀。
“谁主张,谁举证。”
他拉开门,将双腕紧靠,举到费池冠眼皮子底下,没有一丝畏惧,还有些挑衅:“我就在这里,等费署员来拷。”
费池冠神情淡然,一点没被激怒的样子:“我可没说要拷你,我是要——请你。”
“?”
这下轮到江绩傻眼:“请我?”
费池冠点头:“不可以吗?”
他想明白了,倘若下城区都是这种做派,那他敲开的门里站着谁都无所谓。
对任何人都没有信任意味着无下限的超低标准,但如果门后面站着江绩,那么能力指数可以 1,可信任度-1(忽略不计),优先度仍旧靠前。
——哪怕江绩曾经往他胸口狠踹一脚。
不过这笔帐可以先记下来,以后慢慢算。
费池冠扬起下巴,挑眉问:“不请我进去坐下详聊?”
江绩斜斜看他一眼,让了条缝。
进是进了,但是没坐。
江绩毫不客气地霸占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支着额角问:“向导是要导什么?”
费池冠环顾四周,最终放弃搜寻出个能坐的位置,靠在衣柜边,慢悠悠开口。
“向导应在我查案期间全程陪同,负有提醒我下城区的禁忌、势力,规避可能危及生命的隐藏风险的义务。”
不说前面的全程陪同,后面那两条简直是为江绩量身定做的。
下城区的禁忌他大都清楚,且无时无刻不在规避可能危及生命的种种风险。
只是第一条陪同……能做到什么情况还得看报价,越高越好。
在江绩眼里,还是钱最重要。
他清清嗓子,问:“那,报酬怎么说?”
费池冠说:“三倍市价。”
跟江绩恰好相反,费池冠最不缺的就是钱,父辈留下的财富够他挥霍十辈子。
江绩眯了眯眼,似乎能洞悉他的心思,仔细衡量之后,狮子大开口道:“十倍。”
费池冠连眼也不眨:“成交。”
嘶。江绩瞳孔猛地一缩。
可恶,报低了!
不过费池冠也清楚江绩的想法,干脆地打消他继续加价的念头:“我是金主,不是蠢猪。如果溢价部分与服务品质不符,我会立刻叫停。”
“好吧。”
江绩勉强接受十倍市价的条件。
他跟费池冠加上乱坛联系人,把收款帐户发过去,催他付钱:“先给10%的定金。”
费池冠没动,看着江绩,神情复杂。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连续操作简直就是往事重现,他二十分钟前刚被骗过。
“……”江绩沉默,改口说:“那就1%。”
费池冠依旧怀疑地看着他。
江绩无奈摊手:“署员先生,看看诚意而已。”
“这么缺钱?”费池冠一下就把江绩看穿,笑着提要求:“那就按时开工,薪资周结。”
万一一周过去费池冠不认账了怎么办?
江绩正要跟他再掰扯掰扯,房门却被哐哐砸了几下,将两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这地方江绩不常落脚,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打扰,让人没法不警惕。
幸好这扇窗户的遮光屏没问题,外面看不见屋内光亮,江绩朝费池冠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费池冠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装,余光看江绩蹑手蹑脚往猫眼边靠。
外面的人没等到回应,砸门声骤然转成撞门声。
来者不善,江绩扭头就跑。
费池冠紧跟在后,刚刚还各怀鬼胎的两人一前一后翻窗户跳出去。
可惜楼下也有人守株待兔,看见目标窗口里跳下来两个人,立马就跟同伴嚷嚷:“喂!人跑了!”
*!
江绩暗骂,还真是冲自己来的。
费池冠率先出手把人打晕。
江绩生怕晕得不彻底,又掏出兜催眠胶囊,在几人跟前来回闪了闪。
那些人破开了门正往窗户边跑,急促的脚步声近了。
江绩当机立断:“走。”
费池冠没问去哪里,就跟在江绩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在无名小路中穿行。
“搞什么,这可是笔大单子,追丢了谁买单?!”
“往那边去了,快追!”
脚步声紧追在后,江绩一刻也不敢耽误,凭借对地形的仅有印象飞快规划出最优路线。
左拐右拐,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跟那群人拉开距离。
江绩蹲在昏暗的墙角,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甩开了……”
再看费池冠,上蹿下跳那么久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呼吸平稳,连声稍微重点的喘气都没有,体力比江绩强不少。
江绩顺着皮鞋往上看,费池冠也低下头。
那双深黑眼瞳趁着夜色居高临下地欣赏江绩的狼狈模样。
江绩不爽地哼了一声,摘掉手套,摸出一颗薄荷糖,烦躁地撕开,丢进嘴里嚼碎。
“想彻底甩掉他们,得有辆载具离开这里。”
他到这里来原本就是为了修那台破车的,现在好了,车没修好就算了,还多了一队人马穷追不舍。
难道要让江绩当着这位署员先生的面去“借”辆车逃生?
“载具?稍等。”费池冠轻点额角,在脑机里安排着什么。
很快,一辆奢华低调的黑车在巷口停下。
线条流畅,光泽诱人,车身全部由特殊材料打造,能轻松抵御B级武器攻击,清洁能源驱动,续航能力max,除此之外,后备箱打开,里面还装着不少便携式武器。
别看这辆车其貌不扬,但它造价不菲,早两年还是全球限量款,可惜下城区识货的人不多。
江绩坐进去,审视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费池冠脸上,怀疑地发问:“这车真是你的?”
意思很明显,他一个小署员哪来的钱买这么昂贵的车?
费池冠扣上安全带,启动自动驾驶,淡定地安抚江绩:“放心,经费充足。”
审判署批的经费就是用来买豪车挥霍的?
呸。江绩在心里唾弃。
起步后,车速出奇的快,但车内异常平稳,要是忽略余光中被定格成线的霓虹灯,完全感受不到车辆正在移动。
豪车就是豪车,比他那辆三位数的甲壳虫好开多了。
“真贪。”江绩实在没忍住,把心声说了出来。
费池冠唇角微扬,没为自己辩驳,只是说:“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他向江绩递出右手,指节修长:“费池冠。池水的池,冠冕的冠,很高兴认识你。”
“叫江哥就行。”江绩跟他简单碰了碰,飞快地把手撤回来。
费池冠不在意江绩的敷衍,只是压低眼皮,在心里完善对他的侧写——
傲。
这个人的傲是藏在骨子里的,就算不言不语,也会从眼睛中露出来。
尽管共同经历生死时刻,江绩对他的态度依旧那样。
不过费池冠不在乎,只要能把那个人从下城区挖出来,其余的事都只是捎带手。
他就是有点好奇,江绩从哪里来的底气支撑这股傲劲。
费池冠熄灭光屏,扭头问:“义体被盗的案子,你怎么看?”
江绩把头转向窗外,不配合道:“我只是向导,不负责答疑解惑。”
这是打算严格遵守甲方提出的向导职责,不做半点多余工作。
费池冠只好施展钞能力:“付费咨询。”
江绩放在膝头的指尖雀跃地跳了两下,面上依旧冷酷。
薄荷糖从口腔左侧挪到右侧,他看向费池冠,开口问:“失窃义体的数据有吗?”
“有。”费池冠调出光屏挪到他面前。
江绩支着下巴随手划拉两下,在心里排除了一些人的嫌疑。
“你要查的义体跟昨天这批没关系。”
费池冠有些诧异,没想到江绩做起事来还算靠谱:“这么懂?”
这算是被人怀疑到专业上来了,江绩斜着眼睛看他,抿住嘴唇不说话,头顶两绺犟毛直晃。
敏锐察觉到车内温度陡然下降,费池冠适时服软,轻笑着缓和气氛:“我的问题。你接着说。”
江绩微微哽住,收回视线:“你、你不用这么说话,听着就不像本地人。”
下城区哪儿能这么轻易听见道歉的话,搞得他都不适应了。
“这样么?”
费池冠收敛笑意,那双慑人的眼眸轮廓顿时锐利,独属于上位者高不可攀的气质扑面而来。
好在江绩低着头,并未感知到这丝变化,兢兢业业地分析案情。
“下城区二手义体贩子不少,各有各的门路,大多数没必要冒风险去偷。况且——”
他扭头看向费池冠,解释道:“乱坛悬赏里的义体编号显示,它们几乎全部出自银河旗下的‘铁骼’。而失窃义体来路复杂,甚至还有‘经脉’的产品。”
听见“经脉”,费池冠的眼神略微认真起来。
江绩接着说:“不过‘经脉’占据绝大多数义体市场份额,天恒集团一向严格执行义体销毁流程,绝不允许任何废弃品流出。这一点你可以跟二手贩子确认,他们要是有‘经脉’的义体,指定不是好道来的。”
“我大胆推测,盗窃者是随机作案。”
说到这,江绩朝费池冠撇了撇嘴:“如果这个盗窃者没有同伙,那他进了下城区就跟泥牛入海似的,你确定要浪费这个时间?”
闻言,费池冠莫名对江绩生出点兴趣,两指托住下颌,目光认真许多。
“浪不浪费是我说了算。不过你的消息很灵通,对义体的了解比我都多。难不成,你在上城区待过?”
或许是费池冠最初懒散的模样迷惑了江绩,他一时间忘了眼前这位再怎么说也是经受过系统训练的审判署署员,眼力远超常人。
多说多错,江绩只是轻呵,说出的话像是自嘲:“我倒是想。”
正说着,窗外景色变换的速度降下来,周围的环境跟他的居所没什么区别,草木稀疏,地面坑洼。
还是在下城区,没把他拐跑了。
江绩看看窗外:“这是哪?”
车轮平稳着陆,费池冠解除车周防御系统,淡定回复:“我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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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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