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初心启动之处:松田阵平篇(二十八)

松田阵平裤袋里的手机接连震了几次。他没有看,暂时没有空。多半不是广告推销就是萩的邮件——刚才那样语焉不详地简单说一句,完全不是萩的风格,估计是在忙着,闲下来就开始跟他详细吐槽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变态,既然萩还有余地抱怨,说明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更为危急。

一行人刚踏进警局大门的时候,就有一个警察上来把松田阵平单独带走了。“聂长官要见他。”对方这样说着挡住了林庭语询问的视线,然后领着松田阵平去到了五楼上的一间小会议室里。

这间会议室冷气十足,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甚至让人错觉好像开了冰箱一样。百叶窗帘拉得很紧,但雪白的灯光充满室内,反而比外面满布阴云的天色更为明亮。

带松田阵平来的警察行礼报告后就退出去了。门锁咔嗒一声跳上时,靠在窗边的青年警官直起身来,转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先看一眼。有什么觉得不对的,或者需要补充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聂展青示意了放在长桌上的一个文件夹,语调是松田阵平从未见过的柔和,但眼神是完全相反的冰凉。

“看完以后,告诉我,你的选择。”

松田阵平快速浏览了那个文件夹里的内容。不多,寥寥几张纸,却十分完整地写出了他出生至今的各项大事记,即使让松田阵平自己写简历也不会比这更详尽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些情报,比如他的母亲,和他由此得来的那个代号“卡登席德”,都没有记录在这里。

毕竟在组织里,可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个后来声势浩大的“装瓶计划”,灵感正是来源于当年土井菜奈无心的一番话:

“那个男人……我的前夫,从监狱里出来以后自甘堕落也就算了,竟然去买些私酿的便宜劣酒,装在矿泉水瓶里,堂而皇之地摆在柜子上。如果不是这样,我的儿子也不会小小年纪就中毒进了医院。”

土井菜奈提这件事,是想借用组织的力量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一般情况下,夫妇离婚后,孩子的抚养权会判给母亲一方。但土井菜奈在明面上需要“失踪”,她只能请求自己的上级——也就是前代朗姆,替她制造一个热心公益的领养人。

这类没有血缘的角色,在亲生父母没有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前,在日本即使上了法庭也是没有任何竞争力的。

听者有心。前代朗姆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转向了被她藏在身后的小孩子。

“别怕,孩子。”他秃鹫一般的面容上,覆盖着大块白翳的眼睛紧盯着小松田,“你好像有点不同意,说说看。”

小松田沉默了片刻:“……如果我也走了,老爹会烂在屋子里都没人知道的。”

土井菜奈正要发火,对面的老人却呵呵笑着制止了她:“好孩子、孝顺的好孩子……土井,听我说。你还要专注你伟大的、改变世界的事业,我有个更好的方案——”

他从身后的黑色鸡翅木陈列架取下一瓶酒,端详一番,转过来。

“我们上周,正好在神奈川接收了一家新的工厂。我会安排你的前夫去那里工作,让他带着你的儿子,搬到员工宿舍里去。我们的人会盯着他,如果他再做出什么,让你恼火的事……”

老人拄着拐杖弓下腰,把这瓶看起来十分昂贵的,满是洋文的酒交给小松田。

他的脸上皱纹层层叠叠,挤出一个扭曲变形的、如同漩涡般的笑容。

“好孩子,这瓶酒给你,拿回家里去。告诉你的爸爸,如果他想喝酒,尽管喝这一瓶。但如果这瓶酒见底了,我会亲自去见他。”

小松田当时并不知道,面前的老人是一个势力遍布世界的黑暗组织的元老人物,也没法理解,对方这句看似普通的话,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威胁——但妈妈的脸色变得缓和了,似乎意味着这是个可以接受的方案。

于是他有点迷惑地接过了这瓶沉甸甸的洋酒:“哦。”

老人用鹰爪一样干枯的手按了按他的脑袋,重新转向土井菜奈:“关于你的儿子,我有个想法……”

朗姆的想法就是,让松田阵平以正常人家孩子的身份长大。在乌黑的躯体上贴一层白鸽的羽毛,光明正大地站在普通人的社会里,为组织效力——就像组织那些专门用来洗白资产的干净外围成员一样。

但又比他们都高级。那些外围成员,不过是一些随时可以废弃的棋子。而松田阵平不同,他是组织核心研究员土井菜奈的亲子,他值得信任,可以从小接触组织里的秘密事务。

只是松田阵平绝不能脏了自己的手——他要为了更深远的利益,维持自己光明的身份。

除了朗姆自己和极为有限的几名心腹,没有其他人会知道松田阵平的存在。

就像那个独一无二的,和其他组织成员不同序列的代号——

卡登席德Cadenhead。

这是历史最为悠久也最著名的威士忌装瓶商之一。朗姆当年递给小松田的那瓶酒,正是这家装瓶商已经绝版的得意之作。后来这个名字被绝对保密起来,只用于称呼“装瓶计划”最初的成员。

隔着奢华或普通的包装——

谁能知道瓶中到底是维生的清水,还是危险的烈酒呢?

聂展青知道这个代号——知道朗姆派他过来吗?

鉴于日后曙雀和朗姆的决裂,松田阵平不觉得现在朗姆会把这种事告诉聂展青。但聂展青拿这份没有什么价值的资料出来,又不应该只是为了让他看看。

他把文件夹合上,放回桌面:“要我选什么?”

“少跟我装傻。”聂展青冷笑一声,“我的线人看到你在偏僻码头跟琴酒说话,然后从他那里拿走了一个大行李箱。那个箱子拖回来了,你想看痕检的报告吗?里面还沾着阿庭的血。”

松田阵平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屈曲了一下。

“琴酒的转运船是我叫的,那小子带的军火都能夷平一座山头了。”聂展青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长桌上,狭长的眼睛眯起来,“他的入境时间是赶不上把阿庭从市区绑走,但有同伙就不一样了——你们勾搭的那个帮派,没死的人都已经蹲在局子里,要送你去会合吗?”

——危。

聂展青的意思很清楚,他认为林庭语的绑架案是组织做局。先联系港岛本地帮派人员把林庭语绑走,交到恰巧公务路过的琴酒那里,再由松田阵平“救”回去,从而创造一个完美的接近机会。

这也确实是朗姆的风格。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浪漫的一见钟情,人造的吊桥效应显然更为快速有效。

松田阵平甚至无法反驳。人证物证俱在,聂展青把细节描述得这么清晰,绝不可能是无中生有——而在之前,松田阵平跟琴酒对峙的时候,那片棚户区里,确实也有些人探头探脑朝这边看。

隔着那么远,棚户区那边不可能听得到码头这里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琴酒那充满个人风格的造型,只要稍微问一下就能确认。而且当时松田阵平赶着离开,只能从唯一一条码头到社区的小路走,那条路也经过棚户区。

他拉着箱子走在路上的时候,那些破旧铁皮房里的眼睛,也牢牢地盯住了他。

“说说看吧,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要转弯抹角地走阿庭的线。”

聂展青慢慢勾起嘴角。

他紧盯着,沉默地站在对面的年轻人。门窗关着。这里是警局,下面几层楼都是在上班的警员,不管是夺门而出还是冒险从窗口撞出去,都会在片刻之后被包围拿下。

“说得让我满意了,我亲自买机票送你走。要是我不满意呢——”

一把枪从抽屉里滑出来,被轻而稳地扣在了桌面上。

“那你就别走了。”

林庭语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头看了门外一眼。

前面领路去做笔录的警员没注意到,但陪在旁边的赤井秀一发现了他的走神,提醒道:“小心右边,要撞上资料架了。”

“……好的,谢谢。”

林庭语往里——往赤井秀一的方向靠近了点,继续跟着警员往前走。

他其实对自己要做笔录的那桩绑架案毫无印象。根据赤井秀一的说法,案子甚至就是在今天早上发生的,真是没法解释为什么下午就忘得一干二净。

往常入梦——或者不是梦——的时候,不都会突然被灌入一些前情提要的记忆吗?

像这种立等要用的信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进入脑子里来啊。

他本该为这件事头痛,而且立刻开始想办法。但是在这时,有些嘈杂的大脑却没有留下一点余裕来思考即将到来的,无法回答的询问,而是被其他的事情完全占据了资源——

聂展青叫松田阵平上楼去干什么?

林庭语记得聂展青当年也是调查过松田阵平的,聂展青调查他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人。但是那时候聂展青并没有查到土井菜奈这一层的关系,朗姆那边确实把这件事捂得死紧。宾加不慎对他漏了消息,听说后来还被朗姆训了一通。

朗姆写给他的道歉邮件是这样的:“土井的孩子去港岛旅游散心,竟然不慎冒犯了你。我已经好好教育他了,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散心。

林庭语当时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回复道:“我很喜欢这个孩子。介意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住一段时间吗?”

朗姆大概是斟酌了许久,但在最后,杜凌酒的价值还是超过了那个还没有执行的,让松田阵平入职警视厅的计划。于是杜凌酒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没问题,我回到日本就安排。那么,聂先生的事……?”

林庭语半侧过身,望向空中刚刚从云层中浮现的钩月。那道月痕如同雪白的刀尖,即将要去刺穿谁的喉咙或者心脏。

他如同月色一样苍白的面容上,慢慢地浮起一丝极为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

“死得很透,可以放心。在酒店稍等一会,给你看看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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