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纸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停滞的一刹中原中也没有迎来自己想像中的轻松，反而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头喘不过气来。
结束了？
他和太宰纠缠了这么多年，直到其中一方死去都没能结束的荒唐的婚姻，如今就这样结束了？
一种不真实感从中原中也心中涌了上来，让他不由得朝着签字的人看去。
太宰治停下笔后，没有其他的动作，他额前的发遮住了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这一刻中也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现在是属于黑暗的幽灵。
中也想到了今天下午和他一起逛游乐园时的太宰治，浅色的衣服让他看上去明媚了不少，明媚到中也都快要忘记这人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中原中也甩了甩头，此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但现在可不是应该混乱的时候。
“今天晚上你睡客房吧，明天还要见津岛先生。”中也起身说道。
他们公寓虽说有客房，但是根本没有过客人。
应该说，这间公寓除了红叶姐、王尔德来过一两次，没有其他人踏足过。
那间客房一直都是他们两个吵架后，为了避免不在对方睡梦中将对方杀死，也为了避免自己防着被对方杀死无法入睡才准备的。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他现在根本不能去想。
加入黑手党这么多年，他知道该如何控制和管理自己的情绪不在出任务时出问题，此时他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不能松，松了就会崩溃，也不能再紧了，再紧就会断掉。
所以，此时的他急需要睡上一觉，现如今他才是港口Mafia的首领，明天还有一次重要的见面等着他。
中也起身去拿签完字放在桌上的协议，在他触碰到协议的一瞬间，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太宰治开口了。
“中也。”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些许潮湿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他在海边的那座墓地。
中原中也放在协议上的手停住了，他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面前的人说下去。
他其实在等着太宰治给他一个解释，比起一纸离婚协议书，他们之间更需要的是一个解释。
比如，为什么要擅自死去、又为什么要将人虎和夜叉白雪这么强大的战斗力拱手送给武装侦探社，再比如……那个“和普通朋友不一样的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发现自己对自己同床共枕的多年伴侣兼搭档丝毫不了解，这事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
索性中也身为男性，并且对这方面的事情神经比较大条，若是还成一个心思稍微细腻一点的人，这场婚姻还没开始就该结束了。
太宰治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漂亮的鸢色眸子被绷带遮住了一只，另一只闪烁着晦暗的光芒，像是午夜洒在横滨海面上的月光，看上去既冰冷又脆弱。
他微微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到了唇边的话一如既往的被咽了下去。
见此，中也没有等下去的耐心了，毫不客气的拿着协议便要离开。
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就听身后的人低声道：“就算……就算是签了协议，也是没有意义的。我在法律上是一个死人，这份协议是无效的，中也依旧是我的伴侣哦。”
他的声音宛如来自深海，带着说不出的潮意。
原本努力压抑着自己情绪的中也被这句话瞬间点燃了！
他将手中的协议朝着地上一扔，转身狠狠给了身后的人一拳。
这一拳，他没有带任何异能，所以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对其无效，只能硬生生的接住了这一拳。
“咳——”一口血从太宰治口中涌出。
“你个该死的混蛋！！”中也怒道，“你也就只能在我身上得意！有本事你去折腾武装侦探社那个男人啊！”
太宰治垂着头，没什么大的反应。
中原中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提着他的领子，冲着这人的腹部又是一拳！
“只会欺软怕硬的胆小鬼。”中也咆哮道，“你倒是解释一句啊！为什么莫名奇妙的死去、为什么森先生还活着、为什么要把敦君和镜花拱手让给武装侦探社？！你是港口Mafia的首领吧！！为什么？！你倒是解释一句啊！混蛋！！”
看着被自己提着领子垂着头一声不吭的人，中也心里升起一股颓然的无力感，一股酸溜溜的热意从心口涌了上来，充盈着整个眼眶。
该死！中也偏过头，不让太宰治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真的太丢人了！！
太宰治没有注意到中也的异常，他闷哼一声，巨大的疼痛感让他总算是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真的很痛苦……不过，也是这种疼痛让他总算找到了一丝安心。
中也还是他的中也。
太宰治带着血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疼痛的人，但是中也带给他的疼痛，总是让他忍不住着迷。
中也……
太宰治抬手，轻轻抚上了面前拽着自己领子的人都脸颊。
黑暗中中也眼里的那一抹苍蓝色是他目前能够看到的唯一的色彩。
在太宰治的手放在脸上的一瞬间，中也微微愣了愣。
熟悉的亲昵感吞噬着他的愤怒，甚至脑海中还浮现出了“不如就这样算了吧，这家伙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这样荒唐的念头。
好在，这个念头仅仅在中原中也脑海中闪过那么一瞬间。
他连忙松开了提着太宰治领子的手，将面前的人狠狠一推，借此摆脱了太宰治触碰到自己的那只手。
太宰治被推得一个踉跄，他的灵魂承受了中也带来的伤痛，一时间没能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看个跌坐在地上的人，中原中也却觉得自己比他还要狼狈。
明明主导权在自己手中，却因为这个混蛋的触碰先乱了阵脚。
真的是够狼狈的！中也忍不住在心中唾弃着自己。
他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协议书，看着上面属于两个人的签名。
惨白的纸上，两个人的名字一上一下的落着，仿佛永不相交。
这样中原中也回忆起了当年他们在婚书上签字的一瞬间。
也是面前这个人用他修长的双手在那奶白色的纸上留下了华丽的鎏金色的字，虽说很不想承认，但中原中也至今都这个混蛋在婚礼上的那一袭白色西装确实挺好看。
不似黑色风衣阴郁、也不似今天下午他那套驼色的风衣那般有烟火气息。
白色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宛如一场童话的开局，自教堂雕花穹顶上飘落下来的羽毛，以及他修长的手在婚书上书写出的漂亮的鎏金字体。
记得，在签完婚书后，他拉着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了漂亮到欠揍的笑容：“接下来该宣誓了中也。”
“嗯。”当时的他一脸冷漠不耐烦，这本来就只是一场大型的家家酒而已。
“中原中也先生，请您跟着我说——”神父的声音在空旷、庄严的教堂中显得空灵而肃穆，仿佛此时他说的话真的是来自上帝的旨意，“我将成为太宰治先生的伴侣，将会用尽一生爱他、保护他。”
“他所奔赴之地便是我所向往之处，他的神明亦是我的神明。哪怕他注定堕落于地狱，我也愿承受神明的鞭笞与他一同堕落。”
“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疾病健康，我都是太宰治最忠贞的伴侣。”
他记得自己听到这样荒诞的誓词瞬间炸了！
但是此时的太宰治已经是他的首领了，并且在座还有众多黑手党的成员他不能不给太宰治保留面子，因此只能转头低声骂道：“这他妈的是正常的结婚的誓词吗？这究竟是结婚还是殉情啊？混蛋！”
“有区别吗？”太宰治眨了眨眼，欠揍道，“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现在我和中也就是一起躺进了墓地里，准备将自己活埋了。”
“哪个傻子和你这条混蛋青花鱼有爱情？！………”
事后，他和太宰都没太在意那张婚书的去向，想来是被当做废纸扔了吧，本来就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至于爱情嘛……
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个混蛋根本不会有这东西，他也根本无法想象这条青花鱼如果拥有了爱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人一直都拥有着爱情，只是他隐藏得太好了。
好到身为他教导者向来老谋深算的森先生也没能够彻底看透、好到自己这个最亲密的搭档，以及到后来和他同床共枕了多年的合法伴侣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好到身为港口Mafia首领的他居然可以将自己组织的战斗力拱手让给他人！！
中也颓唐的看着坐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人，他试图从对方脸上读出点儿什么，可实际上他从来都看不透这家伙，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协议书，随后苦笑一声：“虽然我也很不想问这么恶心的问题，不过说回来，我在你这家伙的生命里道理算是什么呀？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龙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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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离婚进行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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