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雀跃着奔向餐桌,打开纸袋时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杨宥提着袋子回到茶几旁,屈腿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印着熟悉餐厅logo的纸袋。里面的丰盛程度远超预期——他依次取出餐盒,竟是四菜一汤,以清淡精致的菜色为主,很快便将整个茶几摆得满满当当。
宵夜这么大阵仗嘛?他在心里暗暗咋舌。
揭开餐盒的刹那,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是热的呢?!”他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向陈释,“你不吃点嘛?”
“不饿,你吃吧。”陈释的回应依旧简短。
杨宥先舀了一勺热汤,暖流从喉间滑入胃里,他满足地轻叹:“舒服~真暖和。”随即不再拘谨,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毫无形象。
“不过你怎么点了这么多?”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问。
陈释没有回应。
“幸好有我在,要不多浪费?”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
“我跟你说,我都快饿死了,我——”
“食不言。”陈释终于开口。他拿起那份合同,起身似乎要离开。
杨宥见状立刻放下碗筷,快步上前拦在陈释面前,指尖轻轻拉住对方的衣袖,又很快松开,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你要去哪儿?还回来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陈释轻叹一声,耐心解释:“我去给你找身换洗衣服,顺便把合同放到书房。况且这深更半夜的,在我自己家里,我还能去哪儿?!你要跟吗?”
“哦,”杨宥松了口气,“那你快点回来。”
不过片刻,陈释便带着换洗衣物回来了。他将一件暗红色T恤和一条米色家居裤放在沙发扶手上。“怎么不吃?饱了?”
“没,等你回来呢。”杨宥说完,重新坐回地毯上,继续专注地享用食物。
陈释走到餐厅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杨宥手边,在他身旁的沙发坐下。玻璃杯底接触茶几发出细微的脆响,他小口喝着水,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
“谢谢。”杨宥头也不抬地道谢,腮帮被食物塞得鼓鼓的。
陈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灯光在那人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浅浅阴影。他淡淡开口:“很晚了,吃八分饱就可以了。”
“嗯嗯,好。”杨宥含糊地应着,筷子却没停。
热食下肚,寒气被彻底驱散,他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汗珠。陈释刚一起身,杨宥立刻放下碗,嘴里含着食物急急开口:“你——”
“哪也不去,”陈释打断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关空调,不热嘛?!”
杨宥咽下食物:“哦,我还以为你怕冷呢?!”
“地暖上午出了故障,才修好,出门忘记关了。”陈释一边解释,一边用遥控器关闭空调,随后重新坐回沙发。
在陈释慢条斯理喝完一杯水的工夫里,杨宥已经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食物扫荡一空。他满足地向后一靠,脊背抵着沙发边缘,长舒一口气:“活过来了……”
“吃饱了?”陈释放下水杯,“客房有独立卫浴,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说完便起身走向旋转楼梯,经过杨宥身边时,衣角再次被轻轻拉住。他停下脚步,侧头看去——那根手指只是虚虚攥着布料,力道很轻。
他没有动,静待对方开口。
“那个……”杨宥欲言又止。
“嗯?”
“那个……我看我房间的床挺大的,房间也不小……”声音渐低,带着试探。
“所以?”
“所以……要不我分你一半?”杨宥抬起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见陈释挑眉不语,他急忙补充:“我是看你家挺大的,怕你自己睡害怕,我们一起还能说说话。”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而且为了感谢你收留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
“我睡觉很规矩,绝对不会打扰你。”杨宥赶忙补充。
“所以,”陈释语气平静,“你用我借住给你的房间,再分一半床给我?”
“哈哈哈……”杨宥干笑几声,又编了个理由,“我是担心,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万一我家里人找到这里,趁我睡着把我从你家掳走怎么办?”
陈释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杨宥急忙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可怜巴巴地唤道:“陈释……”
修长的身影在楼梯口停住,回头看他:“怎么?洗澡也要一起吗?”
杨宥眼睛一亮,往前凑了一步,声音里带着雀跃:“你答应了?”
“那你保护好我,”陈释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别让你家人掳错人。”
说完转身上了旋转楼梯,唇边笑意一闪而过。
“Yes!”杨宥小声欢呼,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对了,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
“在茶几上,没有密码。”
陈释走远几步,又回头补充道:“东西不用收,明天会有阿姨来打扫。”
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杨宥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跳动,熟练地输入那串刻在记忆里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我的电话是空号?”他不可置信地低语,又快速输入另一个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柠姐的电话也是空号?”
他接连拨了好几个熟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全是冰冷的机械女声。直到拨出最后一个号码时,终于听到了接通的等待音。杨宥不自觉地握紧手机。
“喂。”
“你好,请问袁哥在吗?”
“你打错了。”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杨宥呆立在原地,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失神的脸上。
“怎么会这样?”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查新闻。”
手指在浏览器里飞快地滑动,搜索结果却让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最终他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手机从掌心滑落在沙发上。
“怎么会这样?什么都查不到……竟然什么都没有,连国内外的重大新闻都没有……”他喃喃自语,“这个世界,跟我所处的世界,一样又不完全一样,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月光在海面上碎成万千银鳞,浪涛声隔着玻璃隐隐传来,像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许久,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个世界,和我所在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
玻璃窗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那双漂亮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深处,藏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一边是记者的理性在抽丝剥茧,一边是落难者的感性在挣扎喘息。
“是平行时空。”镜中的他嘴唇微动,眼神冷静得像在分析别人的故事。
“所以,一切都不一样。”现实中的他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镜中的影像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表象。
“所以,在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魂体。”他苦涩地承认,指腹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印痕。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镜中的自己微微挑眉,带着审视的意味。
“是啊……我是怎么过来的?”他陷入沉思,呼吸微乱,“因为那个项链。”
“可是……”
“为什么是你?”镜中的影像步步紧逼,目光灼灼。
“为什么是我?”他也在问自己。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世界”的杨宥在玻璃内外无声对峙。他指尖沿着镜中自己的轮廓缓缓下滑,攥紧,又缓缓松开,指节泛白。
半晌,他走回沙发旁,将手机轻轻放回原处,又拿起那叠换洗衣物贴近鼻尖。
淡淡的雪松的气息。
“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个梦……”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既有期待,又带着深深的迷茫,“到底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唯独在他身边,我才能保持实体?”
最后他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这些无解的疑问。
“算了,先黏住他再说。”
抱起衣服,他转身走向卧室,脚步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夜色深沉,海浪依旧在窗外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仿佛在诉说着两个世界交错的神秘低语。
***
夜色渐沉,卧室里只余窗外渗入的朦胧月光,在卧室内洒下一地清辉。
陈释和杨宥背对背躺在床的两侧,中间空出足以再容纳一人的位置。陈释闭着眼,呼吸平稳,而杨宥却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望着墙壁出神。
半晌,杨宥轻轻动了动,声音带着试探:“陈释……”
“嗯。”
“你睡着了吗?”
“嗯。”
“睡着了你还说话。”
“……”
陈释沉默不语。
安静了片刻,杨宥又忍不住唤道:“陈释……”
“嗯。”
“你睡着了吗?”
陈释无奈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轻叹一声:“你到底睡不睡?”
“我有点睡不着……”
“那你要怎么样?”
杨宥往他那边蹭了蹭,得寸进尺地小声请求:“有点失眠……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摇篮曲?”
“……”
察觉到他的拒绝,杨宥失落地缩回原位,声音渐渐低下去:“算了,睡吧……”
卧室重归寂静,只有月光在无声流淌。就在杨宥的意识渐渐模糊,即将沉入梦乡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哼唱,嗓音低沉温柔:
“云朵兜兜转,变成小帆帆。摇呀摇到哪?摇进梦湾湾。”
杨宥在睡意朦胧中想要睁眼,却只是睫毛轻颤。
陈释的歌声继续轻柔地飘荡,像是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
“纺车转呀转,纺出银线线。月光染呀染,染蓝小窗帘。风儿数花瓣,一片两片片。星星眨眼睛,三下四下眠。”
在这安详的旋律中,杨宥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平稳,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听着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陈释将最后一段歌词唱得愈发轻柔:
“纺车停呀停,收起银线线。月光毯呀毯,裹住小睡眠。天上星万点,陪你眨一遍。等晨光来捡,收进露珠帘。”
歌声渐息,卧室里只剩下两道交错的呼吸声,在月光下交织成宁静的夜曲。
夜深时分,别墅陷入一片沉寂,唯有远处海浪声隐约可闻。
陈释猛地从梦中惊醒,额间沁出细密薄汗。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微微起伏,梦魇的余韵仍在神经末梢跳跃。他下意识侧首,目光落在身旁熟睡的杨宥身上。
月光透过纱帘,为房间镀上柔和的银辉。杨宥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绵长,发丝柔软地搭在额前,整个人在睡眠中显得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一种易碎的安宁。陈释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他安静的睡颜上流连,描摹着他模糊的轮廓。
黑暗中,陈释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眸色深沉,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他就这样静静注视许久,才极轻缓地掀开被子起身,生怕惊扰了身旁人的安眠,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轻轻带上门,转而下楼走进一间空置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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