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沈令雪。”
她浑身一震。
那声音沉静低稳,却冰冷,像从夜色深处缓缓走来。
是他。
昨夜站在河岸的那人。
宋明湛。
她心跳狂乱到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来?
她本能想后退,却又退无可退。
门外的灯影被风拉得细长。
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再次开口:
“我来寻一盏灯。”
令雪的指尖微颤。
他是来寻灯,还是来寻她?
她迟疑片刻,半天才走过去。
推门。
风从门缝灌入,将室内的温度稍稍打散一瞬。
男人立在门外。
他比昨夜更清晰。
浅色衣袍在夜风里微动,眉眼温和,却冷得让人无法靠近;他身后的街灯照在他侧脸上,将轮廓勾出极锋利的线条。
仿佛光都绕着他走。
令雪握紧衣袖,声音低得几乎说不出:
“公子……想寻什么灯?”
宋明湛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灯铺内。
桌上的霜,窗上的白边,空气里凝散未褪的冰意——
全都落入他的眼中。
他的手指在袖下轻轻收紧——
黑纹浮动。
永夜脉在躁动。
他终于确认——
昨夜那道雪脉觉醒的气息,就是从这里爆出的。
就是从她身上。
就是这个看起来脆弱、安静、与世无争的少女。
他低头,看向她的眼。
那一瞬,他第一次看见她眼底的恐惧。
不是对他。
是对自己的身体。
永夜脉冷静地传来一句:
——她就是容器。
——杀了她。
宋明湛却轻轻开口:
“若你不忙,可否借我一盏清灯?”
令雪怔住。
他的语气太平静,让人无法拒绝,甚至生出一点奇异的信任。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让他进了灯铺。
门被关上。
灯火在风中摇晃,映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短短几步,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宋明湛走进来时,脚步轻得仿佛在踏雪。
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细节——
桌面上的细霜、裂开的灯罩、令雪微抖的手。
然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令雪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
他站得太近,近到她能听见他衣袍轻轻摩擦的声音。
屋内的灯明明是暖黄,却被两种力量逼成了冷光。
宋明湛忽然开口:“昨夜的灯会……你可曾听见什么?”
令雪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霜纹在衣襟下轻轻跳动。
“我……没有……”
她颤着声音,“我只是修灯。”
宋明湛注视着她,静得像一口深井。
他看穿她的慌张,却没有拆穿。
永夜脉却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他的手在袖中轻轻一动。
从衣袖深处,他缓缓取出一物。
银光一瞬间划过空气。
令雪猛地抬头。
是一支簪子。
银色簪身,冷、亮、简约。
簪首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是一朵极淡的雪花。
那一刻,令雪下意识觉得——
这簪子……很熟。
熟得像她曾经握住过它。
或像它曾经贴在她额心。
但她从未见过它。
宋明湛将簪子托在掌心,递到她面前。
“你发间乱了。”
他说得很轻,“我……看到适合你的簪子,便带来。”
令雪怔在原地。
这句话太温柔,温柔得让她分不清它是真是假。
但她不知道的是——
这世上没有任何男人,会在第一次上门便送女子簪子。
尤其是像他这样冷得不近人情的男子。
簪子轻轻躺在他掌中。
像一道温柔的陷阱。
像一场宿命的锁定。
她摇头:“我……不必……”
未等说完,他已向前一步。
动作极轻、极慢,却没有给她退避的余地。
他的指尖靠近她的鬓角,轻轻抬起那几缕被冷气贴在脸侧的纤发。
那动作……像是极温柔的整理。
却带着危险。
他将簪子插入她发间。
那一瞬——
啪——!!!
仿佛什么在空气中炸裂。
霜纹骤然收缩。
胸口的痛意瞬间被压下。
屋内的白雾被吸入簪身之中,银簪像吞了一口雪。
令雪蓦地睁大眼:“你——”
宋明湛指尖轻触她鬓侧,动作近乎若有若无。
“别动。”
他低声道,“你这样会痛。”
令雪怔住。
胸口的霜纹,竟然真的不痛了。
簪子的冷意,在压制它。
她的心跳乱得不像话。
“这……这是什么簪子……”
宋明湛抬眼望她。
那一眼,深得像夜。
“封脉之簪。”
他说得很轻,“能压一压……你体内不该动的力量。”
令雪全身都冷了。
她后退一步,声音发颤:
“你……你知道?”
他不回答。
只是抬手稳住她微颤的肩,将簪子重新别好。
那一瞬,他与她的距离仅剩一寸。
永夜脉在他体内沸腾:
杀她。现在杀她。
可他轻声道:
“别怕。”
……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
可能是因为,他的手,是今晚唯一让她从痛里逃出来的温度。
也可能是因为,那枚簪子落在她发间的那瞬间,她第一次有了“活下来”的可能。
可下一秒——
“叮——!!!"
雪声在两人之间近距离炸开!
令雪身体猛地弯下去,痛得几乎跪地。
霜纹剧烈跳动,像要破体而出。
桌面瞬间结霜,灯芯被冻得发灰。
宋明湛瞳孔猛地一缩,黑纹瞬间从手背裂到臂骨!
两种力量在空气中猛烈碰撞。
灯光忽明忽灭,风声从缝隙里鼓进来。
令雪捂着胸口,呼吸都乱了:“痛……我好痛……”
宋明湛上前,扶住她的肩。
他的手一碰上她——
黑纹反噬,几乎要破臂而出。
永夜脉在怒吼:
“雪脉容器!”
“杀了她!!!”
可他没有动杀意。
反而用另一只手按在她发间的簪子上。
封脉之簪微微亮起。
霜纹的跳动被压制——
一点
一点
一点
直到令雪身体彻底软下去。
她昏厥在他怀里。
室内瞬间安静,只剩灯火摇晃。
宋明湛看着怀中的少女。
她眉心安静,像一朵被风吹落的雪花。
而他手上的黑纹,却在一点点褪去。
永夜脉平静了。
他轻声笑了一下——
自嘲般的。
“原来如此。”
他低声道,“你能压住我的永夜。”
他低头,看着她胸口仍透着光的霜纹。
那霜纹此刻被簪子锁住。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簪尾。
银簪发出一声细响,像雪落在刀锋上。
宋明湛指尖一顿。
“雪脉容器。”
他喃喃,“你醒了。”
他的声音极轻,却冷得像刃:
“我本应现在杀你。”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指尖轻轻抚过她鬓侧那根银簪。
永夜脉静默。
像在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宋明湛抬头,望向熄灭的灯火:
“既然封印已经裂开……你和我,便都走不回去了。”
他俯下身,将发间的簪子重新插稳。
那动作极轻,像一种温柔。
也是一种锁定。
封脉之簪,宿命之锁。
簪落之处,雪脉与永夜,从此同命。
风吹过,屋外的雪声再度响起。
“叮——”
命运,从这一声开始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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