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帐中,姜月一个人坐着,低头书写。
她这次来主要负责裕王的马,和其他太医也不在一处,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闲着,便琢磨了几个方子。
先前听院正传授医术,提到天地间除六淫之外似乎还别有一种邪气,触之即发,宫廷中保养得宜的娘娘们也难以避免,姜月便隐约有了些思路。
她大约能理解院正的意思,先前她走到南边,治疗那里的瘴气也是差不多的思路。
对付六淫之外的邪气,单单平调阴阳是没有用的,还要有特效的解毒药。
这会儿正好闲着,姜月写好方子,起身支起药罐,打算煎几幅出来试试。
她正煎着药,忽然帐帘掀动,陆柒灵活地蹿了进来。
“阿月!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手上举着条雪白的长绒皮子,笑意盈盈。
姜月有点慌乱,“陆娘子怎么平白送我东西,这太贵重了。”
陆柒走过来,把狐皮往她手里一塞,“不是我送的,是瞿将军,我也有,瞿夫人也有,你只管安心拿着。”
看姜月愣愣的,陆柒又加紧劝她,“瞿将军最是重情之人,有什么好处都忘不了咱们。”
姜月默了默,岔开话题,“你先前不是说,瞿夫人要对你动手?已经应对过去了吗?”
陆柒摆摆手,“我白担心了。瞿溪玉看出他娘不喜欢我,几乎时时把我带在身边,护得紧紧的。”
她看上去心情好了很多,姜月也露出一个笑,“那倒是很好,陆娘子也可安心了。”
陆柒却忽然面色一变,“所以我现在更不放心你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她要下手岂不是很方便?你也来和我们一处吧!”
姜月冷汗直流,“不用了陆娘子,我一个人呆着挺好的,瞿夫人那边我也会注意的……主要是我还有些太医院的事务,不便离去。”
陆柒遗憾地点点头,“好吧,既然你实在不愿,我也不多劝了。左右我的危险已经解除了,便辛苦些,留神盯着你吧。”
姜月:“……多谢。”
陆柒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咕嘟咕嘟炖着药,有些感兴趣,“阿月这是在熬什么药?”
她环视一圈,瞥见桌上的纸笔,凑近看了看,“戾气致病?这是什么?”
姜月看她有兴趣,便简单解释了一番,本以为这样的论调对方可能很难接受,没想到陆柒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哦哦,流感啊!”
陆柒忽然睁大了眼睛,“什么,阿月你是说,你在研究用中药治流感?为什么不直接做青霉素呢?”
姜月一头雾水,“什么中药,什么流感?什么素?陆娘子在说什么?”
陆柒正要开口,忽然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姜娘子,裕王殿下叫您!”
姜月赶紧起身,“陆娘子,失陪了……”
她扇息了火,匆匆起身离开,陆柒眼睁睁看着她走远,憋了一肚子话。
——
姜月跟着小太监,一路来到裕王帐前。
这条路她已经很熟了,裕王对自己的马宝贝得紧,先前又是大病初愈,有点风吹草动就把她叫来。
姜月绕着马转了两圈,拍拍马脖子,摸摸对方油亮的鬃毛,“无事,就是有点饿了。先前那一场病亏损了,最近多吃些是正常的。”
小太监忙去回话,不一会出来,“多谢娘子,王爷说这几日劳您费心,回去重重有赏!”
姜月谦虚推辞一番,“本就是分内的事情。”
小太监和她也很熟了,“王爷待会儿也要下场,今日应当是不会再传娘子了,娘子要不要也下场玩玩?”
姜月忙摆手,“我不善骑射……”
小太监热情极了,“娘子莫要推辞,我去给你牵匹温顺的小马,骑着玩玩!”
他不由分说,转头和身旁一身说了句什么,那人立马跑了,姜月拦都拦不住。
不一会,那人回来,手里签了匹体型矮而敦实的小马。
“姜娘子,这马可是西域前几年的贡品,虽长得难看,但是这马其实非常好!跑得稳,耐力好,脾气也好!”
牵马的人见姜月眼睛睁大,以为她也嫌马难看,极力劝说。
小太监也帮腔,“姜娘子,他是养马的老人,最是个识马的人,错不了!”
姜月忙解释,“我识得这马,只是这样的好马怎好拿来给我骑……”
牵马的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这马难看,贵人们都不喜欢,把它剩下了,正好给娘子玩玩。”
小太监也帮腔,“娘子放心去玩会子吧!晚了殿下回来,又有得忙。”
姜月推辞不过,被拉上马牵走了。
养马的牵着她走了几圈,看她能自己坐稳了,有些惊奇,“娘子学得真快。”
姜月解释,“原先去过北边,骑过马,只是日子久了难免生疏。”
养马的点点头,笑起来,“娘子上手了便自去吧,我便不扰娘子了。”
他告辞离去,姜月却不敢自去。
想到先前陆柒那一番话,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只疑心这会不会是瞿夫人下的套。
但若直接回去,又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很可能平白无故冤枉了人家的好心。
姜月有点进退两难,干脆进了林子,避开大道,躲着人群,一个人在僻静处慢慢骑。
忽然,前头响起一阵落叶被踩踏的沙沙声,节奏不紧不慢,姜月脊背一寒,一瞬间联想到几种大型猛兽。
草食兽类脚步都轻快,也容易受惊,听见马蹄声都会迅速跑开,只有凶猛的掠食者才有这种懒散的步子。
可是这不是皇家猎场吗,怎么会有猛兽,还跑到了边缘?
姜月头皮发麻,一把勒住马,手伸进怀中。
枝叶被踩断发出“咔擦”一声,一个高挑的女郎显出身影。
——
姜月屏住的呼吸顺畅下来,手也重新搭回缰绳上。
崔和也早就听到了马蹄声,看见姜月并不惊讶,只是因为面生稍微多看了两眼。
两人正要擦肩而过,忽然又有一阵马蹄响起,并有人呼喊,“二位娘子留步!”
两人同时停下,就见陈洛川一马当先,骑着匹踏雪乌骓,人高马大,意气风发,后头紧跟着并辔而行的陆柒和瞿溪玉。
看见姜崔二人,陆柒和瞿溪玉显然没反应过来,但也很快露出惊喜之色,尤其瞿溪玉,看着姜月的眼神藏不住的温柔。
陈洛川到近前下了马,规规矩矩对二人行了平辈之礼,“既然在此处与二位娘子巧遇,又都是熟识,不如同去水边一叙?”
姜月愣了下,在场哪一个她都谈不上熟识。
不对,不能这么论,她是瞿溪玉“外室”。
姜月在心中扇了自己一嘴巴,提醒自己牢记身份。
崔和却面露了然。
她看了眼瞿溪玉又看了眼姜月,真是难为陈洛川把这些人都搜罗起来。
她是不信什么巧遇的。
几人各怀心思,牵着马走到水边。
不远处,崔阁老和崔二郎还未走远,听到动静便随意回头看了一眼。
崔阁老与崔二郎睁圆了眼睛。
——
崔和对瞿溪玉兴趣缺缺,对陈洛川也不感冒。
但她很想知道,陈洛川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人出身草莽,表面不拘小节,玩的都是以势压人的阳谋,实则心机深沉得很。
当年与她议亲,真正是冲着撕下崔家一块肉来的。
现在他又盯上谁了,将军府?
崔和眼中藏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父亲和二郎都以为陈洛川想拉拢将军府,但她不这么认为。
陈洛川的野心绝不止于此,这是一匹饿狼,他的胃口不是区区利益交换就能填饱的,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与臣服。
以她对陈洛川的了解,比起真心做媒以拉拢将军府,他更像是在提醒她,这个不自量力的追求者有多讨厌。
顺带抛出一同撕咬瓜分的橄榄枝。
崔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陈洛川倒是打的好主意。
可吃下将军府对崔家实在没什么诱惑。
崔家虽有掌兵的叔伯,到底不是东南一系,贸然插手进去,反倒容易惹一身骚。
……又不是谁都像陈洛川这个怪物,打穿中原,一个人把各路军阀收拾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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