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准备要被帝王剁碎做丸子的永安伯逃过一劫,还莫名其妙被赏赐了好几车珍宝,就连收授财物将邵蓉蓉送进天子寝宫的小宁也被释放了,虽然也作了小惩戒,至少不要命,简直是帝王的大恩赐了。
妖女邵蓉蓉居然没死,还再次回到他身边的事简直太不真实了。慕容彻当即就把人安排在自己寝宫,自己眼睛也不敢闭地守着她。
起先小安小宁他们进来伺候的时候,邵蓉蓉都吓得躲到慕容彻身后。
虽然她这一举动让天子龙颜大悦,但多疑如他,还是觉得妖女会不会因为暂时受制于他,才会故意装成惧男的样子取悦他。
可他好不容易抓到了她,又不愿意找一堆美男来做试探,还唯恐自己一时不察就被她逃离自己,干脆连朝会都不开了,每日让小安把政务的卷籍送进寝宫来,日夜同邵蓉蓉待在一处,看紧她。
寝宫的门被关上,伺候天子的侍宦都退了出去,邵蓉蓉才终于敢从慕容彻身后冒出头。
在看见屋里确实没有男人后,邵蓉蓉松了口气,突然回想起父亲送她进帝台时,隔着帘帐告诫她的话。
他让她见到天子后,一定要优雅得体守规矩,万不可再像原来那样畏畏缩缩。
于是,她有些尴尬地支起身子,局促不安地交合双手给慕容彻行礼。
“陛下...妾刚刚...是不是表现得太小家子了?妾一定...会慢慢适应,不再害怕旁的男人的。”
本来天子心情还挺不错的,不知道被她的哪句话惹到,脸色顿时又垮拉下来。
“呵,适应旁的男人?”
“邵蓉蓉,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当上皇后就能为所欲为了?你不过是仗着孤的喜欢,为所欲为罢了!不!你错了!你以为孤真喜欢你?真会让你当帝后?别做梦了!”
慕容彻一下又恢复冷若冰霜的模样,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依旧炽烈,咬牙切齿的那种炽烈。
邵蓉蓉觉得眼前这个天子真像一只受了重伤,对所有人都戒备心重的小狗,见他时刻带着防备,不时就想咬你一口的眼神,她突然生起了一丝怜悯。
“不,我说的是会慢慢适应你身边有侍宦,改掉害怕男人的毛病。既然我父亲将我送来给了帝天子,而如今的帝天子是你,我总得适应你身边有侍宦吧?而侍宦也算是男人,我若是一直害怕着,总躲到你身后去,你也总会厌烦的。”
邵蓉蓉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害怕男子一直是她的心病,因为这个心病,她在充国时只能一直躲在自己的小院,连父亲、兄长的面都不能见,一到喜庆日时,只能眼巴巴看着别的姊妹齐聚外院那里欢声笑语,她则孤独地留在小院。
慕容彻听完她的话,怒气暂时消退了些,他起身走到宫门处,朝门外的人喊话道:“小安、小宁日后如没必要不必进来伺候,换些女的来伺候吧。”
他想了想,为免麻烦,又补充道:“找些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进来伺候。”
小安一听,可顿时犯难了。
由于天子性情乖戾,厌恶年轻女子靠近,初时帝台内所有靠近他的年轻宫女都被他发疯残杀了,仅剩一些年老的,就被送往距离天子稍远的宫室,但数量也不是很多,而且年纪大了,伺候起人来难免力不从心,若是到时出了什么问题,这又得归罪于他了。
慕容彻吩咐完,一言不发走回邵蓉蓉身边,坐下继续批阅卷籍,片晌才冷不丁给出一句:“留在孤身边不必强迫自己去改变,保持原本的你就好,孤会迁就你,不会厌烦的。”
邵蓉蓉一听,感动得不得了,原来她还以为自己得下狠心,像萧宫正那样让人绑着自己,找来男子靠近自己,靠强迫自己来克服。
可现在听他说不强迫自己,还特意为了自己去找宫女来伺候,感动极了。
虽然她刚刚没敢太留意帝台里的人,但她凭听觉感觉也感觉得出,帝台里似乎伺候的宫女很少,几乎都看不见。
她还猜想天子是不是有和她相似的毛病,她害怕男侍宦,而他害怕女宫人,所以帝台里才会没有女宫人伺候。
“陛下...在私底下的时候,我能叫你阿彻啊?阿彻,你人真好,我太喜欢你了。”天子用的玉印玺上是刻有天子名讳的,刚刚她看见了,还惊喜地想着这么巧,天子名里有一个字同她的名字同音。
邵蓉蓉羞涩地说完,掩唇笑着跑进里间了。
一直沉默低头批阅的帝王握刻刀的手不小心刮伤了指腹。
·
夜里,邵蓉蓉不敢让侍宦烧水伺候,只好忍耐着浑身的汗水,早早躺上榻睡觉。
与她只有一道屏风相隔的帝天子龙榻上,慕容彻手握一卷古老的卷籍,眼睛都熬青了依旧不敢闭眼去睡。
自打邵蓉蓉回来,他已经寸步不离守了她三天三夜都不敢闭眼歇息,生怕眼睛一闭一睁,察觉又是大梦一场。
他用长长的银针扎痛自己,强作精神看手里那卷镇魂秘籍。
这几天他总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他觉得来到他面前的邵蓉蓉可能不是阳人,也许是当年坠崖死掉的邵蓉蓉魂魄受到他祭坛的影响,但又不知道自己死了,所以以阳人的姿态来到自己身边。
他搜集古籍,想用秘术将她永永远远锁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不准她离开。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些天一直在一惊一乍的情绪中,又连续三个晚上没睡,所以看了没几行字,就招架不住睡着了。
梦中的邵蓉蓉又恢复了妖女风流不羁、放`浪形`骸的样子,她一如往常一样冷待他,却对旁的男子投怀送抱,还和别的男人一起嘲笑他蠢,竟被她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她回来照样把她当成祖宗供着,她一面享受着荣华富贵,一面背着他左拥右抱,快活得不得了。
慕容彻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外面下着倾盘大雨,电闪雷鸣。
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急得摔下床,跑到屏风后的矮榻去捞人。
捞到邵蓉蓉柔软的娇躯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天边又一道雷光闪耀,轰隆的巨大响声把邵蓉蓉惊醒过来,吓得立马抱紧眼前的人大喊大叫。
“母、母亲!母亲你在哪儿...呜呜呜...我好怕...母亲!母亲!别把我扔下!我害怕!那些人连眼珠子都没有了,我怕!我怕!!”
邵蓉蓉哭得浑身抖颤,攀住了慕容彻的脖子就不肯撒手,最后像猫儿一样缩在他怀里,额头抵在他颈项间,泪水糊了他满襟。
慕容彻突然被怀里的人一把抱紧,内心才逐渐扎实起来,感觉真实些了,内心在这些年遭过的煎熬和委屈才一点点泛酸而出。
就在邵蓉蓉发现自己抱着的人他,泪眼婆娑擦着泪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他把怀里的人推开了些。
天边又一道紫雷腾空而生,声音大得震耳发聩。
邵蓉蓉再次吓得抱紧他缩进他怀。
慕容彻回想起来那一夜,在邵蓉蓉的宫殿,她在给他饮用的茶汤里下了极难察觉的春`药,那一夜也是电闪雷鸣,雷声格外地大。
但妖女丝毫都不畏惧,反倒风`情万种使劲地撩`拨起他来。
撩到最后,他都答应了,被她推倒在帐中后,她反而失去了狩猎的兴致,还告诉他,她嫌弃他一身卑贱的污血,断然不会同他欢`好的。
而且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给自己锁好了贞`操带,这么待他不过是要看他笑话,想看他被自己撩`拨得受不了,想要又得不到的可怜低贱样。
慕容彻回想起这些过往,结合刚才做的梦,认为妖女又再演戏欺骗他,恨不得亲自把手架在她脖子掐死她才好。
愤恨的怒火无处宣泄,他生怕自己待在这里会控制不住真把她掐死,于是连夜像疯了一样推门往殿外跑,走到大雨下生生淋了一夜的雨。
慕容彻不给她抱,邵蓉蓉被雷吓得躲进被窝,丝毫不察人已经不在这寝宫中了。
翌日早上,她眼睛红肿地醒来,才看见天子浑身水湿,狼狈地带着几名老宫女进来。
小宁日前因收贿的事得罪了天子,近日又看见比往常更加喜怒无常的天子,有些战兢地问小安:“叔父...陛下他昨夜不知为何在雨下淋了一夜,昨夜是我当值,可陛下先前说过禁止我们靠近他的寝宫了...你说...陛下会不会怪罪我昨夜看到他淋雨没及时过去呀?”
其实昨夜小宁在远处看见寝宫外那抹疑似天子身形的影子时,又害怕又犹豫,他看见这么疯狂的天子心里其实也怕,怕要是过去了,触了他的霉头,当夜就得死。但现在事情过去,他又怕天子会怪罪他昨夜没及时赶过来。
小安沉吟片刻,叹息道:“我们干站在这里,妄自猜测圣意也没用,这样吧,你待会去准备些陛下最爱的蓉蓉糕,让人送进去试探一番吧。”
寝宫中,邵蓉蓉终于在有宫人的伺候下,更换了一身干净衣物,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再也不用披头散发了。
帝天子此时也已经换过一身干爽的衣袍,脸色严峻地朝她走来。
邵蓉蓉想起昨夜自己被雷声吓醒,将眼泪鼻涕糊在他身上的事,抱歉地笑道:“阿彻,对不起啊,我实在太怕打雷了。”
慕容彻昨夜在雨中站了一夜,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不能让妖女得知自己对她有一点想法,这妖女狡猾得很,倘若被她知道他其实是肖想过自己的,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就利用起他来。
说不定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玩弄完,就失去兴趣,想丢掉了投入旁的男子怀抱,他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邵蓉蓉,孤重新给你申明一遍,孤收留你,不是让你来当孤的皇后的。你跟你邵氏的族人最好趁早打消联姻的念头。孤才不会喜欢一个低贱的女人!”
邵蓉蓉这些日子无论在清醒时还是睡着了,总能听见他剖心刻骨的变相示爱,他的感情都浓烈得快化成一把烈火将她团团包围,她在这把烈火中被烤得内心的冰山尽数消融,都热得快受不了了,他这会儿居然口是心非跟她说这个?
“不对,我并不是低贱啊,我邵氏一族自夏朝以来,都是血统清正的清源大宗,配陛下绝对够格的。”
她不卑不亢地反驳起他的话,反倒无意地触了出身低贱的帝天子的逆鳞。
他突然抄起案上的玉器朝她砸去,向来砸人一砸一个准的天子这次却突然失了手,玉器距离邵蓉蓉手臂还有一尺距离的地方裂开了。
“孤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的话刚落,有宫人捧着小宁安排好的“蓉蓉糕”进来了。
“陛下,是宁先生让庖厨新做的蓉蓉糕,距离饔食时间还早,陛下和女郎可先用点糕食。”
邵蓉蓉一看那盘子里的糕不由得乐了:
“可是...这明明是芍药糕呀,为何要叫蓉蓉糕?”
慕容彻那一刻瞪着那宫人的眼神简直要将人抽筋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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