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霁先只觉得浑身法力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桃木剑上的光华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那即将被净化的小附魇,在这股威压下,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便彻底湮灭。
寂静,绝对的寂静。连他自己的心跳声都仿佛被吞噬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林子深处,那座他之前并未留意的、残破的汉白玉牌坊。
一点红光,在牌坊后的废墟阴影中亮起。
初时如豆,随即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骤然放大、靠近。
那是一个……人形。
他穿着一身极其刺目的朱红色蟒袍。并非本朝样式,袍服上的蟒纹张牙舞爪,带着前朝特有的、更为古朴霸气的风格。墨玉般的长发披散,衬得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却也俊美得惊心动魄。长眉入鬓,凤眼微挑,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他赤着双足,踏在冰冷的积雪上,未留痕迹。手中提着一盏赤红色的灯笼,灯罩内里燃烧着一团幽幽跳动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晕。
他就那样一步步走来,步伐从容,仿佛踏的不是荒郊雪地,而是九重宫阙的金砖玉阶。
红衣大鬼走到了牌坊之下,与他相距不过十步。
那双深邃如同古井寒潭的眸子,漠然地扫过现场,最后,落在了唯一还“活着”的张霁先身上。
那目光,冰冷、审视,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可下一瞬——那死水般的漠然骤然碎裂!
不是惊愕,不是迟疑,而是如同沉寂五百年的火山轰然喷发!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瞬间爬满了一种淬毒般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作实质的黑雾将张霁先吞噬!
他甚至没有给张霁先任何反应——或者说,被威压镇得根本无法反应的张霁先——任何开口的机会。
红影如血瀑泼溅!
张霁先只觉眼前一花,那抹刺目的朱红已逼至眼前,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裹挟了他全身。随即,脖颈侧边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几乎要撕裂魂魄的剧痛!
“呃啊——!”
那不是试探,不是警告,是带着五百年积怨的、彻骨的报复!
朱裎低着头,墨色长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那毫无血色的唇死死抵在张霁先的颈动脉处,两颗尖锐的非人犬齿已完全没入皮肉之中,狠狠地、几乎是撕扯般地吮吸着。那不是寻常鬼物吸食阳气,而是在饮血!在啖肉!
滚烫的鲜血顺着苍白的下颌流淌,将那身朱红蟒袍染得愈发暗沉。
张霁先痛得浑身痉挛,额角青筋暴起。被绝对力量压制的不甘,被如此对待的屈辱,以及生命飞速流逝的恐惧,交织成一股狂暴的怒火,竟暂时冲破了那无形的威压束缚!
“我日你仙人板板!!给老子——滚开!!”
他嘶吼着,凝聚起残存的所有力气,不管不顾地,一记头槌狠狠撞向近在咫尺的额头!同时,被压制在身侧的右手艰难掐诀,指尖迸出一丝微弱的电光——那是龙虎山压箱底的“掌心雷”雏形,虽威力十不存一,却已是他濒死的反扑!
“砰!”
头骨相撞的闷响。
朱裎被他撞得头微微后仰,额角甚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痕。他缓缓抬起眼。
那一撞,仿佛撞碎了他眼中最后一点理智的薄冰。
那双凤眼里,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恨,而是一种癫狂的、血丝密布的暴戾!像是被囚禁了五百年的凶兽终于挣脱了锁链!
张霁先指尖那点可怜的电光,甚至没能触碰到对方的衣角,就被更汹涌的阴气彻底碾碎,连带他整只右手腕骨都被一股巨力攥住!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张霁先惨叫出声,右手瞬间软软垂下,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可朱裎似乎觉得这还不够。
他松开咬着脖颈的利齿,抬起头,唇瓣被鲜血染得秾丽异常。他看着张霁先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倔强瞪着他的桃花眼,那眼神,像极了雪地里被箭矢射中、犹自呲着牙试图反抗的幼兽。
像,太像了。像极了当年那个高高在上,最后却冷漠地看着他被千刀万剐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受尽凌迟之苦,魂魄煎熬五百年,而这负他之人,却能转世成这般……这般鲜活、躁动、骂骂咧咧的模样?!
恨意如毒藤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炸开!
他猛地伸手,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掐住了张霁先的下颚,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嗬……”张霁先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窒息感与剧痛一同袭来,桃花眼里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额角的冷汗和脖颈的血,狼狈不堪。
他看到那大鬼俯下身,凑近他耳畔,冰冷的气息喷吐在耳廓,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咬牙切齿的寒意,一字一句:“五百年……张霁先……你欠我的……该还了……”
那声音里的恨,浓稠得化不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张霁先听得莫名心悸,他想破口大骂,想问问这死了几百年的老鬼到底在发什么疯,可下颚被制,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只能用那双泪眼模糊的桃花眼,狠狠地、不甘地瞪着对方。
然而,这眼神似乎更加激怒了朱裎。
他掐着张霁先下颚的手猛地向下一滑,直接攥住了他早已被撕裂、染血的衣襟!
“刺啦——!”
鸦青色的棉比甲连同里面的海青直裰,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生生撕裂,露出里面白皙却布满青紫伤痕和血迹的胸膛。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裸露的皮肤,激得张霁先浑身一颤,一种比死亡更甚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你……你要做啥子?!!”他终于从几乎被捏碎的喉骨间挤出一丝破碎的、变调的嘶吼。
朱裎的回答,是动作。
他那只刚刚捏碎张霁先腕骨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探向少年道士的腰间——那里,束着一条已经有些松散的杏黄色太极纹腰带。
“不……不准!!”张霁先瞳孔骤缩,意识到了对方要做什么,剩余的左手疯狂地抓挠捶打着朱裎的手臂,双腿更是拼命踢蹬,哪怕牵动全身伤口剧痛也在所不惜!
可他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朱裎甚至没有用多少力气,只是指尖一勾一扯。
“啪嗒。”腰带断裂。
然后——
“刺啦——!”
又是一声布帛撕裂的、令人绝望的清脆声响!
下|身骤然一凉。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怒骂,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张霁先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风雪似乎更急了,卷着雪沫,无情地拍打在他骤然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腿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耻辱的战|栗。
他呆呆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褪至腿弯的、沾满泥污和血渍的亵|裤,又缓缓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红衣如血,俊美如妖。那双凤眼里,翻涌着的是他无法理解的、沉淀了五百年的、复杂到极致的恨意与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朱裎垂着眸,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他裸露的下身扫过。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本就属于他的、亟待拆吃入腹的所有物。
风雪呼啸着,穿过死寂的松林,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
张霁先听到那大鬼冰冷而笃定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敲碎了他所有的侥幸与尊严:“躲什么?有借有还,你我早已在相逢之日,订下婚契。”
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缓缓抚上他裸露的腿侧,激起一阵剧烈的、带着恐惧与极致羞辱的颤抖。
“这赤子元阳,本座今日,便先取个利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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