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课,班级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诶,这天气你还用凉水洗脸,不嫌冷啊。”隔着好几排,看着朝座位走来、手上脸上湿哒哒的乔颂,夏迟吐槽道:“你这样会感冒的。”
乔颂:“没事,洗完脸我就回来了,也没打算再出去。”
他走到夏迟身边停下,稍稍侧着身体,“我手湿,不方便,你把钟景明游戏机拿出来。”
夏迟顺手去掏他校服口袋,从里面拿出缠着耳机线的游戏机,“他人呢?”
乔颂笑,“你还好意思说,我刚打完篮球上来就在那边楼梯口看他坐那儿打游戏,一问才知道你俩把他撵出去了。”
趴桌子的陆尘忍不住起来纠正,“吃人嘴短了解一下,他自愿的。”
乔颂:“啊对对对,自愿的。”
说完他又转了个身,露出另一边口袋,“夏晚给你的零食。”
夏迟从里面掏出两包辣条和几个果冻,随手塞进陆尘书桌里,“她和欢欢还在压操场啊。”
乔颂:“没,刚才楼下发生点事,估计正看热闹呢。”
自从设立了校长信箱,现在的曾亮像条疯狗似的,恨不得逮谁咬谁。三班这节也是体育课,三班班长就想趁这个功夫把同学们写的信送去信箱,谁知半路遇到了曾亮。曾亮一看他手里的信瞬间就明白他要干嘛,反正大概率要被开除,那倒不如找几个人下手发泄一下。
他威胁三班班长让他交出手里的信,三班班长当然不交,曾亮气的刚要上手,结果碰巧被五班的人看到,一见曾亮又要欺负人,五班的人一拥而上,硬生生救下了三班班长并将曾亮赶走。
“稀奇啊。”陆尘撕开一包辣条,吐槽道:“三班五班居然和好了。”
那还是高一上学期的事,学校举办了一场篮球赛,三班和五班抽签抽到了同一组,结果因为冲撞问题闹的相当不愉快,比赛结束后,双方彻底结了仇,放话以后在篮球场上有你没我,不仅在走廊遇见都把对方班级的人当空气,就连每次班长开会时,两班班长都恨不得直接坐对角线,离对方八百丈远。
四班班长天生老娘舅似的爱操心,总说他俩这样不利于团结,曾经拉着陆尘和二班班长做中间人,想要调节三班和五班的关系,结果无一次例外,全部失败。
乔颂:“厉害吧,现在三班和五班在楼下握手言和、说改天找个时间再约一场篮球赛呢,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仿佛瞬间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夏迟:“……嗯,因为某个人,现在咱们年级史诗级大团结,这算不算是他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乔颂:“估计是吧,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被开除应该是板上钉钉没跑了,你们三个……”
他话还没说完,钟景明撇着嘴角不情不愿的回到教室,大咧咧坐回自己椅子上,叹气,“刚被老韩叫办公室去了,明天学校会下达对曾亮的处分,他直接被开除,平时经常和他混的那俩是留校查看。”
夏迟:“好事啊~”
钟景明:“嗯,确实,不过老韩让这周周六把家长找来,你俩回去说没说啊。”
夏迟:“还没有……”
钟景明:“很好,很完美,其实我也没说。”
三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乖孩子,从来没因为犯错被找过家长,这还是头一次。起初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话到嘴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天拖一天,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夏迟:“要不今晚……”
陆尘:“确定吗?”
夏迟:“唉……”
她看向钟景明,“要不你先说,给我俩打个样儿?”
钟景明:“……为啥?”
陆尘:“你比较勇。”
钟景明:“……”
第二天——
夏迟:“你说了吗?”
钟景明:“……昨晚回去写卷子,忘了。”
第三天夏迟又问了一遍,结果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此时的她想起钟景明的欲言又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趁下课的功夫,偷偷在课桌下面捅咕陆尘,小声道:“你帮我想想,他为啥还没说。”
陆尘非常不经意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又非常不经意的偷瞄一眼身后,发现钟景明正戴着耳机打游戏,乔颂靠在他旁边看,俩人谁都没注意到这边,这才放心道:“可能是还在考虑怎么刷新自己在妈妈眼中的形象。”
在学校的钟景明天不怕地不怕连老师都敢怼,但是在家里,他是妈妈的好宝宝,宝宝又乖又听话从来不让妈妈操心,形象反差太大,要不是那次在店里被他们偶然发现,谁又能想到他还会抱着妈妈撒娇呢。
夏迟:“有道理,但早晚都得说啊,这眼看就要周六了。”
陆尘:“算了,别管他了,先想想咱俩吧。”
夏迟:“唉……横竖都是死,早死早超生,要不就今天吧。”
陆尘:“其实也没太大区别,今天周四,明天周五,也就一天的事。”
这个季节家里串店关门较早,但也晚过他们放学时间,夏迟不想耽误爸妈睡觉,想着这个时间串店也没什么人,下了校车后,就让夏晚拿着他俩书包先回家,然后和陆尘一起去店里坦白。
深秋之后气温骤降,夜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夏迟和陆尘进门时最后一桌客人刚刚吃完离开,李桂梅正拿着抹布擦桌子,看他俩进来还挺意外,“咋没回家?是学校要买教材让拿钱吗?钱在我和你爸那屋衣柜抽屉里,自己去拿。”
“不是不是,教材的钱开学时候都交过了,咋能总交钱呢。”
夏迟笑嘻嘻的接过她手里的抹布,陆尘殷勤的去拿扫帚,两个人帮李桂梅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塑料椅子上,活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事到如今,李桂梅也有点反应过来了,她与两个孩子隔着桌子坐,看他俩不太自然的模样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期中考试没考好?”
刚上高中时,李桂梅还纳闷这俩孩子以前都在第一的位置上你追我赶,怎么到了高中就开始争第二了,后来,经过了月考与几次期中期末,她就彻底看开了。
考一次第一是意外,考两次第一是侥幸,但次次考第一那就是人家有本事,孩子也努力了,不能强求。
夏迟尴尬的搔掻脸颊,“额……确实是期中考试的事,但可能……不是考的好不好的问题……”
——而是他们压根就没考。
她花了一点时间,将曾亮是怎么没事找事、怎么欺负同学、这次又为什么找家长,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
眼看李桂梅的脸色越来越差,不等对方张嘴,陆尘便主动将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我的错,是我撺掇的。”
李桂梅脸色铁青,“小时候,她爬树从树上摔下来,你说是你带她去的,再大一点,她换牙嘴馋偷吃糖,你说是你给她买的,因为这些事,你没少挨你妈揍吧,到现在还不长记性?!”
陆尘:“……”
李桂梅:“看看她都让你惯成什么样了?!一次两次的,现在都敢撺掇同学罢考!将来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夏迟:“妈……你别骂他了……这次都是我的错……”
李桂梅:“你还知道错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后厨,“夏国强!出来!!!”
猛然听到媳妇儿喊自己大名,夏国强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洗了手跑到前面,“哎呀来了来了,啥事啊生这么大气。”
李桂梅抬手,哆嗦着指向俩孩子,“来听听,听听他俩都干的什么事!”
夏国强搬了个塑料凳坐下,“别生气别生气,孩子嘛,偶尔犯点错也没啥大不了的。”
结果听夏迟说完后,他也沉默了。
夏迟偷偷瞄了一眼李桂梅,小声坚持道:“爸,妈,我承认这事做错了,但、但要是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李桂梅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显然气得不轻。
夏国强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闭嘴,“行了,这事爸妈也知道了,你俩先回去,该写作业写作业,该睡觉睡觉。”
等两个孩子走后,夏国强又开始哄媳妇儿,“别生气了,这事吧也不全怪他俩,咱们也是从十几岁时候过来的,那时候心气高主意正,看朋友被欺负了就想帮朋友出头,可以理解。”
“你可滚犊子吧!”李桂梅道,“那几个孩子天天在一块儿玩,我看着就跟自己孩子似的,乔颂被人欺负我不心疼吗?我生气的是他俩帮着出头?我气的是这事明明能有别的解决方法,他俩这干的是啥啊,撺掇同学罢考这事究竟多严重你心里没数?这也就是他俩成绩好学校舍不得,换了别人,被开除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夏国强:“我当然知道,但这事不是没发生吗,没发生的事给你气够呛,你说说你、何必呢。他俩也都这么大了,该批评也批评过了,别生气了啊。”
李桂梅长出一口气,还是觉得胸口憋的慌,“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次要不好好管管他俩,下次还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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