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女鬼

玉璋。

没听过,似乎是玉器的名字,而不是人的名字。

美人就站在离他前方不过几步远的地方,穿着宽大的衣袍与圈裙子,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自己身上除了脸所有能露出来的地方。

她站在屋子中间,浑身都散发着贞静温婉的气息,将这狭小的充斥着各种现代产品的屋子分裂成两个世界。

隔着几百年的时间。

那便是烛火灯影下清水出芙蓉般的温婉仕女,这边是满脸凌乱不知所措的现代少年。

骆驰舌头打结,半天说出一句话:“那你,你,你,是怎么……”

玉璋心思玲珑剔透,从这只言片语中读出了骆驰的惶恐不安与惊疑难定,她弯唇一笑,满室生辉:“是公子将我带回来的。”

骆驰觉得不可思议,连声反驳:“我?我怎么会带你回来?我——”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玉璋发间那根明显脱去了尘土与老旧回复崭新状态的木制百合花簪子。好像与他前段时间带回来的一样。

他伸出手指着玉璋头上的簪子,试探着问:“是这个吗?”

玉璋微笑点头,微歪着头拔下簪子递到骆驰的手上,“若非公子,恐怕我还躲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呢。”

那簪子被从她发间拿下来的一瞬间,便失去了刚才的温润,变回了那根骆驰从土堆里拿出来的那种破旧受损的样子。

“那这么说这簪子是你的本体了?”骆驰想到泠音,都是寄宿在物件上。

玉璋却摇头:“不是,我是附身在这上面。”

“附身?”骆驰因为看着玉璋温和有礼的举止而放下的心又为着这两个字提起来,在他的理解中只有阿飘才会附身的。

他不免向玉璋看去,心又高高地悬起来。

玉璋将簪子插回发间,抬首的动作让她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凝雪的皓腕,微偏着头,两条细细的眉毛微微的皱起,露出一种凄怨哀苦的气息来。

她的声音也变得幽怨哀恸,轻柔缓慢仿佛是一出老旧收音机里面的小调。

“我确实是鬼,但我不害人的。”

屋子里的灯越发的暗下来,似乎还有闪烁的风险,这让她原本就鬼气哀怨的形象越发的深刻,骆驰非但没有被安慰,而是更加的提心吊胆。

头顶的灯忽明忽暗,眼前的视野很不好,骆驰心烦意乱又害怕,手脚不受控制的走到灯的开关处啪的一下子将灯灭了。

于是眼前陷入一片寂静到诡异的黑暗,在这黑暗的中,骆驰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回音。

一下一下的,震荡在胸腔里。

也许是眼不见为净,他那种悬在嗓子眼里的害怕因为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而稍稍消退,那种无处安放又怕被发现的害怕的情绪也逐渐消失,骆驰的理智开始回笼。

他正要开口,玉璋抬手一挥衣袖,滋啦两声,灯又亮了。

于是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古代衣裙,脸色苍白,哀怨凄凄的女鬼。

玉璋毫不避讳的抬眼往头顶看去,嘴里喃喃:“这灯里没有火,为何这么亮?”说完还上前两步,满是疑惑的看着整个人僵硬的如同死了三天的骆驰。

她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于行动间衣摆无风自动,翩翩然像一只蝴蝶一样飞落在骆驰眼前,紧接着便是一股蚀骨的凉意将他包围,骆驰慌不择路连连后退,中心不稳直接栽倒在床上。

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眼睛还没来得及聚焦头顶的光被一张脸给遮住。

那张脸是极为精致惨白的,纤长浓黑的两道眉毛下是一双黑漆漆的,毫无光亮的眼睛,秀挺的鼻子,以及一张花瓣状毫无血色的嘴。

那张嘴开合间,骆驰好像闻到了泥土腐朽的腥气,直接窜入他的肺腑,冰凉的绸缎衣服搭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忍不住战栗。

“那灯,为何这么亮?”

骆驰连口水都不敢咽,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生怕下一秒她就血口大张将他活吞了。

玉璋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又看着骆驰挺尸的模样,以为他这个样子很不舒服,于是冰凉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提溜起来坐好。

此时他们相聚不超过五公分,玉璋坐在他身边,几乎与他额对额,鼻对鼻,她的手还搭在他肩上,以一种暧昧亲密的姿态攀附在骆驰身上,骆驰鼻尖闻到了一丝清幽的冷香。

很甜,回味却有点苦。

她又张口说话,那种冰冷的腥气又扑面而来,柔软却冰冷的身体紧紧依偎着他,骆驰想逃,却手脚无力。

“为何没火,又为何这么亮?”玉璋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骆驰,似乎在逼迫他给出答案。

骆驰的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觉得自己如果不给她一个答复的话,恐怕这个问题是过不去了。

他喉咙发紧,声音也颤抖,尽量避开嘴唇开合间就能碰到的冰凉唇瓣。

“因为这是电灯,用电的,所以没火。”

玉璋身体往回撤,这会又和骆驰保持了友好的社交距离,她如玉器一样精致温润的脸上有别扭的疑惑,“什么是电?”

骆驰很想给她解释一下什么是电,但奈何自己高中肄业,文化不高,无法正确的将答案清楚明确的说出来。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要将之说的简单明了,“就是一种能量,让这灯不需要火也能亮。”

也不知她听懂了没有,仰着头往上看了半天,也不觉得脖子酸,才低下头冲着骆驰露出一个略微羞涩的笑容来。

“原来是这样的,多谢公子答疑解惑了。”

骆驰赶紧摆手,想对着她说不客气,却又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自动地闭了嘴。

那灯再次亮起来后好像电压稳定了不少,也没再忽明忽暗地滋啦作响,大喇喇的照着整间屋子,照着坐在床上相顾无言的两个人。

玉璋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她也不需要眨眼,就这么用看似温和有礼却实际上让骆驰觉得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对方,也不说话,好似在她的眼睛里,已经把想要的话给说完了。

这种尴尬又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骆驰迟钝地从那双黑漆漆如深渊般的眼睛里看出了并不明显的善意与温和,一直都处在悬崖边上的心被慢慢的拉了回来。

他想,初慧好像也不害人,还安慰他,说他是好孩子。

如此想着,骆驰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清了清喉咙,学着玉璋说话的方式说道:“姑娘是哪里人?”

玉璋眼睛里的善意因为骆驰主动的搭话开始生动起来,这让她仿佛玉雕一样冰冷生硬的脸有了暖意,看起来更为清丽柔和。

“吉安府人。”

骆驰在脑海里搜寻,没听过这个地名,但随即又想到古代的地名到现在估计有可能会发生变化,于是改口问:“你是什么时候的人?”

他是指她生活的朝代。

玉璋很明显没听懂,又用那种僵硬别扭的疑惑眼神看着骆驰。

骆驰手舞足蹈的想要说清楚,语无伦次地说:“就是,你是生活在哪个朝代?”

“大明。”她似乎有点难过,头又低下去。

骆驰呼气点头,随后又兴奋起来,他真的在跟几百年前的人说话哎,不是电视剧,不是cosplay,真的是一个古人,不是,是一个古代的女鬼。

“大明现在也没有了。”他附和着玉璋的话,不免也有点惋惜。

那是一个曾经无比辉煌荣耀的帝国。

却不想这句话好像是触碰到了玉璋的逆鳞,她瞬间情绪就激动起来,那张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焦急与渴望,让她看上去也没有了哀怨的感觉,反而像一个活人。

“那现在是什么年号?大顺吗?还是……”她话只说了一般便戛然而止,似乎后面的话她不敢问出口。

“大顺?”骆驰好像知道这个年号,也或许不是一个年号。情不自禁的跟着重复了一遍。

玉璋还以为他在给予回答,原本惶惶不安的脸亮起来,“现在是大顺什么年号?”

“现在?”骆驰还没从搜索大顺的思考中抽离出来,又听到玉璋问现在,回道:“2018年。”

“2018年?”她喃喃自语,将这个几个字放在嘴里反复琢磨,“什么叫2018年?没有年号吗?”

骆驰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只能换了一种方法说:“现在没有皇帝了,也没有年号。”

“没有皇帝?那国家怎么治理呢?”她想不通。

骆驰头都大了,连说带比划的解释了起码半个小时才让玉璋明白如今的社会已经不存在皇权这回事了。

“那就是没有大顺了?”玉璋似乎又很难过,还有点悲愤,“没有大顺,是不是北边的女真人取代了大明?”

这句话骆驰听懂了,女真人指的是满人,他点点头,“女真人建立了最后一个王朝。”

听得骆驰的回答,玉璋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又自嘲地笑,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哭,戚戚怨怨的,听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她哭了一会,便停下来,骆驰斟酌着言语,想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不那么无礼。

“你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玉璋用袖子擦了擦脸,将那些水迹擦去,末了才清了清嗓子:“崇祯十七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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