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骨节粗大、布满厚茧的手,此刻却颤抖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近乎笨拙地避开了言冰云胸前那些颤动的金针,轻轻捧起了那只无力垂落在锦褥外、冰冷得如同玉石的手腕。
入手冰凉刺骨!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醒醒!你给老子醒醒!!”疾冲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嘶哑和哀求,他用力地、反复地揉搓着言冰云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滚烫的体温和战场上那股永不熄灭的悍勇之气传递过去,“北境的雪莲,老子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很快就回来了!你撑住!听到没有!撑住啊!你说过。要看着老子把那些狗屁豪强一个个碾碎,你说过要跟老子一起吃火锅的!你他妈,说话要算数啊!!”
铁血的将军,此刻如同无助的孩童。滚烫的泪水,混杂着脸上的血污和汗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砸落在言冰云冰冷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温热的湿痕。他低下头,额头抵着那只冰冷的手,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这一幕,狠狠撞击着时影的神经。他看着疾冲那被血泪模糊的侧脸,看着榻上那盏即将熄灭的残灯,再想起太庙之上那沸腾的民意和屋顶那只血眼乌鸦。一股冰冷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杀意,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不顾一切的决绝!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瘫软在地的老神医的衣领,将他如同破麻袋般提了起来,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句砸下:
“朕不管你用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还是以命换命的邪术!吊住他!吊到疾冲的人把雪莲带回来!他若死,朕诛你九族!掘你祖坟!让你一门。永世不得超生!”
老神医被帝王眼中那**裸的疯狂和杀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瞬间湿透!他语无伦次地哭喊:“陛下,有千年老参,吊命的参汤。老臣这就去熬,这就去。”他连滚爬爬地冲向药炉,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时影松开手,任由老神医狼狈逃开。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玄黑的祭服下,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榻边那个抵着言冰云的手、无声恸哭的浴血背影,再看向言冰云胸前那根漆黑震颤的金针。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暴戾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就在这时。
被疾冲紧紧捧在手中、紧贴着将军滚烫泪水的、言冰云那只冰冷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极其微弱!如同蝴蝶濒死的振翅!
但疾冲感受到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泪水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动了!他的手动了!神医!神医!!”疾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狂吼!
老神医连滚爬爬地端着刚切好参片的小碗冲过来。
时影也瞬间扑到榻前!
只见言冰云依旧紧闭双眼,脸色死灰,但那只被疾冲泪水浸湿的手,食指的指尖,正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在疾冲那沾满血污、粗糙宽厚的掌心。划动着!
不是无意识的痉挛!是写字!
一下,又一下,缓慢而艰难。
疾冲屏住呼吸,浑身肌肉绷紧,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掌心那微弱的触感上!他死死盯着言冰云颤抖的指尖,辨认着那断断续续、如同鬼画符般的轨迹。
横,撇,点,竖弯钩。
言冰云指尖的力气越来越弱,划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是什么?!快写啊!是什么!!”疾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得双目赤红,却又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惊扰了这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最后意念。
终于,言冰云的手指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垂落下去,软软地搭在疾冲掌心,再无动静。
但疾冲已经认出来了!
他猛地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血污和泪水的混合泥泞中,赫然被划出了几个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血字:
“北境雪莲有诈。”
有诈?!
疾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想起刘阎王临死绝笔上那句“北境烽火已燃!言冰云必死之毒,无解!”
难道北境告急,金帐汗王叩关,甚至那株救命雪莲,都他妈是局?!
“黄雀”疾冲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猛地抬头,看向同样看清了掌中血字、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的时影!
就在这时。
“噗!”
榻上,言冰云的身体猛地一弓!一大口颜色更深、近乎纯黑的毒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涌而出!溅满了疾冲的胸甲和时影玄黑的祭服下摆!那根插在心口膻中穴的乌黑金针,承受不住这剧烈的痉挛,“铮”地一声脆响!竟从中崩断!
半截漆黑如墨的断针,带着粘稠的毒血,弹射出来,“叮”的一声,掉落在冰冷刺目的金砖地上!
“不!!!”疾冲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到撕裂夜空的咆哮!他眼睁睁看着言冰云喷血后,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下去,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彻底消失了!
“心脉断了”老神医手中的参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喃喃如同梦呓,“油尽灯枯”
时影僵立在原地,玄黑的祭服下摆,那被言冰云毒血浸染的地方,正迅速蔓延开一片令人心悸的、粘稠的乌黑。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再看向榻上那具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躯壳,耳边是疾冲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咆哮。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的、灭顶般的茫然和剧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没。
活泉真的枯了?
“呃啊!!”疾冲彻底疯了!他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撕开自己胸前染血的铁甲!露出精壮胸膛上那道深可见骨、还在渗血的狰狞刀疤!他竟直接用手,狠狠抠进自己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之中!
鲜血瞬间狂涌!
“老子的血!滚烫!够不够?!够不够续你的命?!言冰云!你给老子喝下去!喝下去啊!!!”他状若疯魔,竟真要将自己滚烫的心头热血,灌入言冰云冰冷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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