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郁芷早就输液结束，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
刚才护士过来给她测过血糖，医生也来给她交代了注意事项，让她不要空腹运动、要吃早饭、要注意休息、要少喝咖啡。
郁芷都乖巧地一一答应了，但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齐朗抱歉地看着郁芷，说：“久等了。”
“没关系，是我麻烦齐先生了。”
他辛辛苦苦替她排队缴费，该不好意思的是她才对。
齐朗见她状态很好，放下心来，正要说些什么。
郁芷不等他开口，指了指墙上的钟，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说：“你自己也要吃午饭的吧，现在正是饭点，我们一起啊？”
请异性吃饭，对郁芷来说并不熟练。
但不还这个情，她过意不去。
她说话的时候卷翘的睫毛眨啊眨的，还是没有掩盖住那层紧张。
是因为他有事耽搁，所以让她久等了。齐朗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郁芷闻言，心里一松，语气也轻快起来，问：“齐先生吃鱼吗？”
齐朗点了点头，他不挑食。
“那我们去这家鱼火锅吧!”
郁芷给齐朗看她的手机界面，上面正是一家好评如潮的鱼火锅，地点就在医院附近。
她在等他缴费的过程中，已经在平台上选好了饭店。
“好吧。”齐朗无奈地点点头，盛情难却。
中午正是烈日肆意张扬的时候，郁芷选的这家鱼火锅店虽然装潢简单，但地方很宽敞，正逢饭点，店里人声鼎沸。
也就是因为地方大，所以空调并不能很好地发挥作用，好在他们的桌前有一个大电风扇正呼呼地卖力工作着，驱散了二人周围的热气。
郁芷刚输完液，不能吃辣，因此他们点了个不辣的酸菜鱼火锅。
浓郁的酸菜味扑鼻而来，轻薄的鱼片轻轻漂浮在金黄色的汤面上，显得清新鲜美。
齐朗脱掉了外套，只剩一件T恤，露出线条优美流畅的手臂。
郁芷坐在另一侧，悄悄地打量起这个救命恩人：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小小的油碟碗在他的大手下更显袖珍，就连打个原汤也赏心悦目。
齐朗一边涮菜，一边给郁芷舀煮熟的鱼肉，郁芷道了声谢。
鱼肉鲜嫩细腻，鱼汤酸甜适中，无怪这家店在炎热的盛夏中午也有那么多食客。
郁芷的碗里只有油和清汤，看着齐朗碗里的小米辣，羡慕不已。
齐朗看出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想起什么，问：“你在C大读书？”
“对，我是C**学院的研究生。”
郁芷一边说着，一边下了一盘豆皮，又问：“齐先生你呢，是一直在西山静修院工作吗？”
齐朗给她添了杯水，道：“最近才开始的。”
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继续。他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似乎并不愿多说，郁芷也不好多问。
郁芷喝了一口汤，又想起什么，问：“我今天早上是不是走错了入口？”
“确实，你走的那个门上山更陡一些。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在正门下车。”
正门有吃早餐的地方，她应该不会再饿着肚子爬山。
“好。”
双方都一问一答了，很是公平，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大多时候是各吃各的。
之前导师教导她说干律师这一行，就是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所以她并不惧怕跟人交流。
只是工作上的交道是非打不可，而跟眼前的这位，好像并不一样。
其实郁芷平常跟邱湫待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多，但此刻，她感到了一丝微微的尴尬，但又因为太饿了，她忙着大快朵颐，很快将这丝尴尬抛之脑后。
吃完饭后，齐朗把郁芷送到了地铁站。
“就，就送到了地铁站？”邱湫震惊得顾不上嚼嘴里的薯片，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郁芷回来说起上午的遭遇，邱湫正在为英雄救美而想入非非之境，以为郁大神终于有了艳遇，没想到帅哥好像没有那个意思啊！
“嗯。”郁芷一边应着，一边在电脑上查找文件，她下午得整理一些资料。
其实不着急，但她不习惯无所事事，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本来今天就麻烦他，怎么好意思再让他送我回来？”
郁芷觉得挺好。齐朗跟她告别的时候说他得赶去西山，还表示了抱歉，但郁芷并不在意。
他已经很周到了。
邱湫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在郁芷的椅子身后着急得来回踱步，头上的兔子耳朵一晃一晃的：“要主动，要主动才有爱情啊！”
说着把郁芷的椅子往后一转，用手捧起她的脸细细地端详：“瞧瞧，多么精致的小脸啊！”
说完又瞥了瞥郁芷换下的运动服，眉头一皱：“啧，郁芷啊，你这运动服穿了五年了吧！”
她记得大二一起上体育课她就穿的这身墨绿色运动服。
“嗯，反正我不会再长个了。”
郁芷心不在焉地道，一米七够了。
“这是长不长个儿的问题吗？”邱湫扶额。
“邱湫！”郁芷无奈地瞪她一眼。
她很忙的！
邱湫才不怕她，继续苦口婆心地分析：“一定是你的表情太过冷漠，帅哥不想跟你多说话吧？”
冷漠？回忆起吃饭的时候，相比之下，齐朗更冷漠一点吧。
他的脸上挂着微微浅笑，特别公式化，虽然温和有礼，但是也冷漠疏离。
虽然偶尔会问起郁芷的情况，但对自己的信息只字不提。
毕竟两人是陌生人。
“冷不冷漠的，有工作重要吗？”郁芷转过椅子，不再想这些，继续看资料。
又突然转过头来补了一句刀，眼神狡黠：“稿画完了吗，秋秋大神？”说完又立马转回去。
邱湫睁大眼睛：“人艰不拆啊郁大神！”
说完见郁芷不理她，无奈地在背后摇了摇头，郁大神爱情堪忧！堪忧啊！
算了，这么多年了，也担心不来，她还是好好画漫画吧！
第二天一早，郁芷再次来到了西山。或许是打过点滴，又或许是吃了一顿好吃的鱼火锅，她昨晚睡眠罕见的不错，所以今天她精神很好。
这次她没再走错，很顺利地在山脚的大门口吃了早饭，没走多久，就到了静修院。
她来得早，训练室还没有人来，于是把包放下之后就在外面溜达。
早上的西山空气宜人，令人心旷神怡。山岚如轻纱般缭绕，在山风的吹拂之下不断地变换着形态。
从半山腰上往下看，虽然没有一览众山小的高远，但能看到零星的几户人家点缀在树林中，是她平时看不到的新鲜风景。
她闭上眼重重地大口呼吸了一下，感受到了久违的沁人心脾。
“你好。”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郁芷睁开眼睛，转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背着包，仪态挺拔、温柔文静。
“你好。”郁芷微笑。
“你是昨天请假的那位学员吧？”女人的声音温柔，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我是，请问你是？”郁芷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叫于静，负责今天带你们训练，我来跟你说明一下我们昨天的训练内容。”
“哦，十分感谢。”郁芷感激地道。
这静修院的工作人员都这么贴心吗？
“我们是正念冥想训练营，昨天跟学员们介绍了“正念”是什么，让他们进行了深呼吸、静坐内观等。”
“今天上午的内容仍然有静坐，下午会做身体扫描。这次训练营只是我们的公益活动，所以只有短短两天。我们不久之后还会举办付费训练营，线上线下的都有，你可以关注一下。”
于静介绍完之后，小小地打了一波广告。
“如果能长期坚持下去的话，一定会有所成效的。”
郁芷点了点头，她来西山之前查过正念是什么，知道是一种心理疗法，与坐禅和冥想相关，大致是活在当下的意思，也不知道理解得正不正确。
至于于静所说到的“身体扫描”、“静坐内观”等，她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和实践。
郁芷又提了一些有关“正念”的问题，于静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不一会儿，学员们已经全部到齐，有男有女，有跟郁芷一样的学生，也有中年人。
大家的装束都很宽松简单，在这样的环境里，仿佛真有一种背离尘世之感。
训练室里已经摆好了数个坐垫，墙上挂着许多画作和标语。画作之间用一串一串的小星星连结起来，为训练室增添了一丝童趣。
窗台上只有几盆盆栽装点，盆栽之间放着一盒扩香石，是薰衣草的味道，让人心情宁静。
学员们各自盘腿入座。在开始练习之前，郁芷打听了几个人来参加训练营的缘由，有跟她一样觉得好奇的，也有常年坚持正念的。
随后，大家跟随着于静的指令呼、吸、听、体会、关注，然后各自交流自己的感受。
可郁芷并不能做到十分投入，她一会儿想到手上的起诉状，想到闵红对她的训斥，又一会儿想到邱湫的漫画稿，脑子里的事情很是繁杂，导致她完全不能随着于静的口令行动。
这次体验可以说是十分糟糕。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原因：
她每天都有许多事情做，一刻也不想停缓，不愿意给自己留下丝毫喘息的空间，这是从大一就保持的习惯。
“郁大神”的名号可不是轻松挣来的。正念与她的生活完全背道而驰，如果专门给时间让自己放松，反而会让她感到不踏实。
轮到郁芷时，她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于静扬起浅笑，用她温柔似水的声音说：“你现在才刚刚开始接触正念，不要害怕，慢慢来，不仅在训练中，在生活中也都可以慢慢地训练自己感受当下。”
郁芷点了点头，那就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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