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军晚上回来听吴秀珍说了这事儿,就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让她要个金锁?”
“也不是非得金锁,就金子做的。”吴秀珍说道,国人心里,金银这些东西,一般都是有辟邪的作用的,就像是小孩子出生,要打金镯子银镯子,要带长命锁。
“陶红梅那性子呢,算是有点儿急智。她和张大壮虽然定亲了,但是吧,无缘无故的去要金锁肯定不行,所以她得有一个理由,这理由是什么呢?正在想要退婚这关头,又要去找人家要金锁,你说她能想个什么理由?”
吴秀珍笑着问道,吴红军一拍手:“就跟你装神弄鬼一样,正常事儿解释不了的,就只能往神神鬼鬼这上面推了,她想要个金锁,那就只能是……想要个心安。”
为什么要个心安呢?那只能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想要退婚的档口,什么才是不干净的东西呢?张大壮那死了的前妻,张大壮自己做的孽,现在找上了我陶红梅,我被死了的前妻骚扰了,你说这金锁,给不给吧?
吴秀珍是一点儿没猜错的,陶红梅在张大壮面前,确实是这么说了,不过她聪明,没敢点名道姓,只说道:“女鬼……大肚子,看着有几分清秀,但是又看不清,浑身都是血迹……”
想到今儿看见吴秀珍的样子,就忍不住补充了几句:“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身上都是泥土和草叶子。”
张大壮那脸色就变来变去的,又问陶红梅是找谁看的,陶红梅自然不能应:“就随便找人看的……这事儿犯忌讳,也只咱们两个,我才说了几句,出了这门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认的。”
必得将尾巴扫干净了,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
她越是如此,张大壮心里才也是猫抓一样。他心里诸多猜测,却是一点儿不能对陶红梅说,只好很敷衍的先将人给打发了:“我家也不是那冤大头,一百多的彩礼已经答应你们家了,现在还想要个金锁?你怎么不上天呢?知道的说是娶媳妇儿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买金娃娃呢。”
顿了顿,那视线忽然就停留在陶红梅胸口了,张大壮是个正常男人,王晓红死了一年,这世道,他也没地方发泄去,现在瞧着陶红梅眉清目秀,心里就生邪念。
陶红梅赶紧起身:“你不愿意就算了,咱们还没结婚……我告诉你,我可是正经人家姑娘,你要是……我就上派出所告你去。”
张大壮只好先收回了目光,反正也定亲了,等秋收之后就结婚,也等不来多久了,没必要为这一时爽快就得罪了人,万一真让人弄监狱去了,得不偿失。
陶红梅匆匆走人,张大壮用舌尖抵着嘴巴,好一会儿才抬脚将旁边桌子踢到一边去。
到了晚上,张爸爸就说道:“你们先睡觉去,我今儿就在这里守着了,我倒是要看看,倒是真有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张妈妈也说道:“大壮,你去睡觉去吧,白天干一天了,我在这儿陪着你爸爸。”
张大壮不着急睡觉,将陶红梅今儿要金锁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难不成真是王晓红找她去了?”
张妈妈冷笑一声:“你听她骗你呢,我估摸着这金锁是给她陶家兄弟要的,你不给就对了。什么找人看了,这十里八乡,谁还敢看事儿?”
敢看的,那十个手指头都已经被钉到墙上去了。就他们镇子上,原先有个神婆,会上身,能看事儿,生前死后的事儿都给看,头几年,不就被小兵们给钉到墙上去了吗?那叫的叫的一个惨,她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哆嗦呢。
张妈妈又说道:“事儿就是赶巧了,你别当回事儿,赶紧睡觉去吧。”
张大壮见爸妈都没有在意,也只好先回屋去了。一开始是有些睡不着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身上开始有些僵硬,想翻身也动不了。
努力的将视线落到门口,就发现爸妈好像很久没动静了——毕竟上了年纪,这药效是要发作的更快些的。
张大壮想张嘴喊一声,然而,发不出声音来,他脑子都有些混沌起来。最可怕的是,他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身上摸,冰冰凉凉的。
是那女鬼进来了?
肯定是女鬼了,要是人的话,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冒出来?怎么不是从门口进来的?
张大壮再一次尿裤子了,等到了第二天,能动弹了,看清楚了自己身上,就更是魂飞魄散——身上用鲜血画了好些图案,都是王晓红怀着孩子的样子。每一张脸,都是鲜血淋漓,看着很是吓人。
张大壮有些崩溃:“她到底想干什么?”
张妈妈也有些吓着了,正常人哪儿有这手段呢?怕不是真的厉鬼找上门吧?
“要不然,烧点儿纸问问?”张妈妈问道,大夏天的,还非得在身上披了一件儿薄褂子,没办法,吓着了,有些冷。
张爸爸摇头:“国家不烧纸,你说她一直在问你为什么要娶媳妇儿?难道是不想你再娶?”
张大壮都快哭了:“凭什么不想我娶?我连儿子都没呢,不娶媳妇儿不是要断子绝孙了吗?再说,她要是不想我娶,为什么不是去找陶红梅?”
但很快又摇头:“她找过了陶红梅对不对?陶红梅不是说有人看过了吗?”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传来敲门声,是陶红梅,脖子上挂着一个木雕的小锁头。佛像是不能带的,破除封建迷信嘛,别管什么佛像菩萨,沾边的一律不能有。
张大壮瞧着那木锁头,眼神就闪了闪。
陶红梅也没进门,昨天张大壮那眼神让她恶心,哪怕是张爸爸张妈妈也在,她也不愿意进去,只站在门口:“大壮,我来是和你说一声,最近我家里忙,就先不来你家了。”
说完就要走,刚转身,又顿住,抿抿唇,冲张大壮招手,张大壮就出来,陶红梅压低了声音:“你要有空,还是去祭拜一下你前妻吧。”
就这么两句话,说完就飞一般的跳下来台阶走了,快的张大壮伸手的功夫人就已经窜出去很远了。
陶红梅也是怕张大壮再拽着自己说什么,吴秀珍总共就教给她这么几句话,张大壮多问两句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所以还是赶紧走吧。
张大壮伸手捶自己脑袋:“肯定是王晓红,王晓红这贱人!”
可不管他怎么骂,心里的害怕却是消不掉的,一天工作都心不在焉,人家要肥肉,他差点儿给成了大骨头棒子。
吴秀珍今儿没来买肉,她是趁着张妈妈去打水的时候碰了一下人,顺手扔进去一把粉末——花费了她一晚上时间才磨成粉末的,虽说会让水有些浑浊,但现下这人不讲究啊,沉淀沉淀照样能吃。
这都第三天晚上了,也不能总用温和手段了,否则这退婚得拖到什么时候?
于是等第二天张大壮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双腿上,都是血淋淋的口子了,看着像是被什么啃咬的,但又像是被割肉刀给切的。不致命,甚至没大碍,就是看着吓人。
张大壮有些被吓破了胆子,人家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他是做了亏心事儿的。
这事儿还不敢闹腾出来,但凡他出去说一声见鬼了,小兵立马就要将他给抓起来了。张大壮的妈妈自己在家烧纸,问王晓红想干啥。
烧着烧着,那纸堆里面就飞出来一个黄纸片,上面写着不许结婚四个字。
张妈妈吓死了,连蹦带跳的去喊张爸爸:“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忽然出现了,我拿出来的时候没有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堆黄纸,烧着烧着,那字条忽然出现的! ”
可不是忽然出现的,这年头家家破四旧,谁家能有黄纸?张妈妈弄这一堆,是她自家藏起来的,但吴秀珍前两天已经翻找出来的。那纸堆里面藏个纸片,还不是件简单事儿吗?
挑一张同样的,用药水浸泡浸泡,可以确保不会立马点燃,但烧的时间长了,也是会干燥的,再被张妈妈用棍子一挑拨,可不就飞出来了吗?
多简单的事儿,放在后宫里,这样的招数都用烂了,皇上都下令不许在后宫说鬼神了,但凡说,哪怕是遇鬼呢,也得先仗责,这种事儿才算是禁住了。
她吴秀珍,从宫女子出身到太后,这样的招数没见过一百也见过五十了,还能学不会这一手?
张爸爸皱眉,拿着那纸片翻来覆去的看,顿了顿,又问道:“咱们去陶家看看,要是陶红梅没事儿……那就再说。要是陶红梅也有事儿,就赶紧催催婚事。”
张妈妈啊了一声,张爸爸不耐烦:“厉鬼找上门来,又是不许大壮结婚的,那要是结婚,厉鬼会先对付谁?”
张妈妈恍然大悟,那肯定是先对付新媳妇儿啊,毕竟是新媳妇儿进门占据了王晓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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