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也别再说一些惹朕生气的话。”
他将下颌轻轻靠在她瘦弱肩胛,郁稚坐在他怀里不敢言语更不敢动。少女耳侧是男人温热气息,他的掌心覆在她心口的位置,她不敢再动,规规矩矩坐着,感受着她的温软与乖顺,感受着她泪水滴落在他手臂,男人心中肆意横流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身后之人似虎狼,张口露出森白牙齿,齿尖轻轻摩挲在她后颈,还有覆在她心口的掌心,还有、这三道枷锁完全禁锢了她。
“把笔拿起来。”
听见他的命令,郁稚慌忙去寻笔,皇帝右手也随之包裹住她的手心,“让朕看看还错了什么字。”
朱红笔尖很快就圈出了一个错字,于是他罚她。
“唔、”郁稚下一瞬就伏到了御案之上,这濒死的感觉叫她要崩溃。寒冬时节,御书房里兽金炭燃得正旺,郁稚额间微微冒汗。
皇帝握着她的手将错字重新写了一遍,“记住了么?自己写一遍给朕看。”
牢牢禁锢,她无处可逃,足尖都点不到地,只能再写一遍。
“还是错的。”萧歧发现她真是顽劣难教。上一世被她害死,这一世估计要被她气死。
“陛下能不能放臣妾坐到边上,陛下这样、臣妾没有办法专心。”郁稚哀求道。
这话引得男人轻笑,长臂圈紧她,狠狠惩罚。
郁稚瞬间就哭了,她宁愿皇帝打她,这简直要命!
“现在呢?能专心了?”他的语气冰冷而轻佻,看着少女哭红的眼眸,一丝一毫都没有心软,“再写一遍给朕看。”
郁稚又气又恼,他没想教她写字,他根本就是、就是想发泄自己私念!
寄人篱下实在无从还击,只能握住笔杆再写一遍。
“不是写对了么?看来要这样教才能教会?”萧歧望着少女满是怨恨的眼眸,轻佻地问。
郁稚摇头,小声呢喃,“不要这样教...”
皇帝握着她的手继续看,郁稚祈祷着自己能少错几个字,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一连写错了五个字。
啪嗒--
青玉管笔在男人掌心断成了两节,郁稚吓得要死,她心虚了,自己确实不该错这么多字,毕竟这几日皇帝一直在教她。
她手忙脚乱地要逃,然后就被无情按回了原处!
***
直至深夜,郁稚将百家姓所有字重新写了一遍,这一遍一字未错。她哭得双眸通红,她也不敢再错一字,萧歧他、他太过分了。
皇帝折起纸页,这事终于翻篇了,“明日开始学三字经,好好改改你的心性。”
郁稚觉得自己心性挺好的,明明是皇帝要改。她方才吃了大亏,这会儿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过片刻,皇帝命人传膳,萧歧亲手端起她最爱的甜羹喂她。
郁稚饿极了,就着皇帝的手一饮而尽。萧歧又端起饭碗,满意地看着她,少女像是边疆那群没了母狼护着、嗷嗷待哺的幼狼。
郁稚从椅榻上跪坐起来,双手甚至攀上了男人手臂,直至他将一口饭菜送入她口中,张口又要第二口饭。
萧歧很享受成为她的饲主。
“皇后这几日丰腴了些。”脸圆润了,抱着也更舒服了。
皇帝的语气软和了,回到未央宫后,皇帝侍候她沐浴,亲手替她擦拭头发。
郁稚原本不打算跟皇帝说话,他今夜实在太过分了,可是他替她擦拭头发的动作真的很温柔,于是她又钻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你好凶。”
皇帝喜欢掌控她的感觉,也享受着她对自己的依赖。
“朕对你凶,也是为你好。”
瞿氏死了,她孤身一人惶恐不安,她将对瞿氏的依恋转移到了他身上,若他弃了她,这一世的郁稚便会坠落深渊,可这远远难以平息他的怒火,来日方长,上一世她身边簇拥着那么多助纣为虐之人,他们会陆陆续续登场,而他则会一个一个地收拾!
皇帝抱了她一会儿就松手了,下了椅榻要离开未央宫。
“陛下今夜不留宿未央宫么?”郁稚问道。
萧歧浅笑,“朕去李宜嫔宫中。”
啊?郁稚愣了愣,自从皇帝回皇城,只召过欢嫔她们歌舞助兴,其他时候与她在一处。
萧歧欣赏着少女失魂落魄的模样,上一世的郁后太志得意满,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怎么?朕不可以去么?你身为皇后没有这点儿肚量?”
“不是、臣妾、”郁稚张口辩解,“臣妾有这个肚量的。”
真是新奇有趣的反应。
“李宜嫔替皇后处理宫务,朕该去寝宫看看她。”萧歧道,“所以皇后得更勤勉好学一些,往后自己处理宫务,就不必劳烦其他妃嫔了。”
他丢下这话之后走得干脆。
郁稚又愣了愣,瞬间暗自欢喜,皇帝总算不逮住她一个人欺负啦!!
***
紫宸宫内不太平,欢嫔与愉嫔居主殿,宜嫔居偏殿。
愉嫔:“哼,跟谁不识字似的,她凭什么往陛下跟前凑,还说要替陛下分忧。处理完宫务还非得送回御书房让陛下过目,这哪里是分忧,这明着想露脸。就是个不安分的,宫里有规矩,不得召见不能去御前打扰,瞧瞧她做的事,若是叫臣子们知道紫宸宫的嫔妃不安分,把我们也连累了!真是不要脸!”
欢嫔:“姐姐别恼,你瞧她做这出戏,陛下理她了么?就是自甘下贱!”
欢嫔愉嫔的屋子里燃着炭,敞着门,骂声全传入了李檀的屋子。
宫女小喜抱怨道,“主子,她们将晚膳与炭火都扣下了,我们何不去皇后面前告状?叫皇后过来瞧瞧欢嫔她们的恶行!”
李檀在屋子里写字,手冻得通红,“这种小事不要惊扰皇后。”
岂料欢嫔她们不解气,揣着暖手炉过来了,“你这么会邀宠,怎么陛下还不召你去寝宫哪?啊?”
欢嫔:“陛下哪瞧得上她啊,皇后虽然无用,但人家至少长了一副狐媚皮囊,瞧瞧她。”
天冷墨凝住了,宜嫔拿过墨条准备再磨,岂料欢嫔一抬手就将砚台打翻了去。
皇帝一行人刚行到门口,砚台就飞了出来,落在萧歧足边。
“参见陛下。”李檀跪在地上。
欢嫔与愉嫔还以为她胡说,一转头瞧见竟真是皇帝,一身墨色狐氅,神情肃穆。
愉嫔立即变脸行礼,“陛下怎么会来?可是想听臣妾的琴了?”
萧歧冷眼瞧着那一方砚台也知道发生何事,“欢嫔、愉嫔,罚抄宫规十遍。”
欢嫔:“陛下,臣妾只是失手打翻砚台,陛下若不信、”
不等她说完已经被宫人给请了出去!
皇帝瞧着规矩跪在地上的宜嫔,上一世那封信足以可见她的忠心,萧歧亲手扶她起来。
“陛下.....”李檀赌赢了,皇帝果然有前世的记忆。
“朕看过你处理得宫务,你的字写得很好。”萧歧落座椅榻,视线又被桌案上的字吸引,错不了。
李檀不慌不忙替皇帝斟茶,“陛下谬赞了,臣妾祖父是前礼部侍郎李永儒,祖父的字曾在小有名气,臣妾跟着祖父学习,不过学到皮毛罢了。”
萧歧:“朕记得李侍郎,一手好字闻名天下。”
李檀:“是,可惜家中书房曾走过水,祖父墨宝尽数烧了个干净,他亡故之后有不少人登门求字帖,都是失望而归,家中小辈也只有嫔妾的字还算能看,故而每年家中的春联都是臣妾来写。”
李檀心道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皇帝若是重生而来,那他肯定会主动捅破窗户纸。
萧歧笑笑:“宜嫔出身书香世家,若在后宫侍候朕郁皇后,未免埋没了,如今宫中缺女官,若你愿意、”
“臣妾不愿意当女官!”李檀惊呼道,“臣妾仰慕陛下已久,只愿留在宫中侍候陛下!”
难道皇帝并非重生?若他是重生而来,那么他知道她才是上一世最忠贞之人,他早该杀了妖后,扶她当上皇后!
所以,皇帝绝非重生!但是不要紧,她会一步步将皇后之位从妖后手里夺来!
皇帝:“你想要何赏赐?”
上一世负他之人太多了,唯有眼前的女子对他忠诚,权势富贵,萧歧都可以给她。
李檀仰头望着皇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求陛下封臣妾为贵妃,赐臣妾皇后金印,皇后体弱,臣妾愿意替陛下分忧!”
***
一夜之后,宜嫔被封贵妃之事传遍后宫。
郁稚晨起也听闻了,芍药正替她梳头,皇帝的贴身侍从来取走了皇后金印。
芍药:“如今宫里都在传呢,说是宜贵妃忽得了圣宠,如今陛下命人取走金印,难道是给宜贵妃么?”
郁稚仔细想想:“贵妃替我分担宫务,取走金印也是图个方便。”
皇帝那么凶,郁稚庆幸能有个宜贵妃,自己就不必被皇帝管着读书识字啦!!然而早膳过后,郁稚还是被迫抱着书去了御书房,皇帝今日要教三字经,郁稚一点儿也不想学。
宜贵妃一早就在御书房了,她罗列了宫中陈年累计得事务,正一一向皇帝禀告,两人很是亲近。
郁稚进门,皇帝不过是轻睨她一眼。
李檀得意,如今她掌了皇后金印,依着妖后的性子,必定是来皇帝跟前闹的。
将要处理的事一一汇报完之后,李檀道:“皇后体弱,久不理宫务,事情沉积,少不了要三四个月才能处理完,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亲力亲为。”
皇帝心中恼火,这样的皇后与尸位素餐的臣子有什么区别?
“贵妃辛苦,往后掌着皇后金印,许多事情不必请示朕与皇后,你自己看着去办。”
“臣妾遵命!”
待宜贵妃告退之后,萧歧看向椅榻上他那不成器的皇后,“还有脸坐着?过来!”
郁稚只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又挨了骂,她走到皇帝跟前。
“朕问你,这两年你在宫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郁稚:“臣妾这两年在被瞿氏蛊惑......”
萧歧越看她越不顺眼,“还不把书翻开来。”真是太顽劣难教了。
郁稚:“陛下,皇后金印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到臣妾手中了?”最好是贵妃永远掌着金印。
“朕封她为贵妃,给她皇后金印,你吃醋了?”
郁稚刚要摇头,吃醋是不可能的。但想想之前教坊的柔娘教过她说男人喜欢女人为了他们争风吃醋。
“陛下很喜欢贵妃么?”郁稚忽然问。少女倔强的眸光,神情沮丧,显然很在意李檀封妃之事,她揪住皇帝的袖子,“那陛下更喜欢臣妾还是更喜欢贵妃?”
这样的话,上一世的郁后绝对不会说出口。
“陛下快说。”郁稚甚至晃了晃手臂撒娇。
“你若好好读书识字,朕就更喜欢你一些。”萧歧无奈答她。
少女眼神忽得明亮起来:“臣妾一定会用功读书的!”她坐到御上翻开书册,又铺陈好纸和笔。
男人瞧了她片刻,“往后不许再问这样的问题,朕不喜欢后宫妃嫔争风吃醋,你是皇后,更不可以。”
啊?郁稚瞧着皇帝眨眨眼,他还真相信她为此吃醋?原来暴君这么好忽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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