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长廊1248室。
姜揽月收了手机，抿唇看了会儿门牌号，这才上前轻轻敲了门。
门打开，丝缕的光泄了进去，一只手很快将他拉了进去。
视线陡然暗下去，温热的气息倏尔靠近了将自己抵在墙边。
姜揽月立即绷紧了身体，抬手正要推开他，却听见一道声音低沉沉道：“手怎么这么冷。”
他于是顿住，由对方慢慢为自己温着手，才低声问：“你让我来干什么。”
江望星却没有开口，只垂眼看他很久，而后抬起手来，将他随便扎起来的发绳解开了。
偏长了一些的发尾于是散下来，柔顺地落在他的手指上。
姜揽月却迅速抬手抓住了那一段红色的发绳，抬起头看着他，紧抿着唇不说话。
昏暗的光下，那双眼睛依旧漂亮，却带着从前没有的陌生与警惕。
江望星的拇指轻拂过他的眉眼，轻声说：“月月，你好像变了很多。”
闻言，姜揽月的神情却没有变，低头把绳子抽了回来，绕在手指上，重复之前的问题：“找我干什么。”
大约是不用再风吹日晒地辛苦兼职，他比从前更白净了些，只是精致礼服下的身形依旧单薄。
江望星目光深了深，才将人揽在怀里，声音很低：“很久没有见你了，我很想你。”
身前的人却没有出声，只有沉默。
“在生气我刚刚拒绝订婚的事吗？”
江望星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解释道：“江政一心想用订婚来捆住我，如果被他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恐怕你我以后都会受他控制。”
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一句，身前的人忽而定住了，低声重复：“……你对我的感情？”
室内的光线黯淡，江望星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这才缓慢松开了人。
姜揽月平静抬起头来，眼底的光在闪动：“什么感情。”
江望星无声地垂眼看着他，目光晦暗，没有出声。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揽月望着他，目光里有明晰刺目的讽刺，“一句含糊不清的感情，是为了引得我自作多情、再被你随便两句话就玩弄在手心里吗？”
江望星的神情沉下去，许久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月月，不要这样。”
“别碰我。”姜揽月猛地打开了他的手。
指尖落了空，江望星的神情淡下去，看了他很久，才轻叹一口气：“月月，我今晚找你过来不是为了和你争执这些。”
姜揽月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江望星沉默片刻，声音微冷：“这段时间我会尽力促使你和江逐订婚，只有在他那里你才能最大程度的过得安全。”
姜揽月一愣，脸色逐渐苍白，眼底也逐渐涌出恨意来：“我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月月，只是订婚。”江望星静静看着他。
他说：“一个形式，仅此而已。”
他的神情理智又平静，可落在姜揽月眼里却只觉得寒冷。
他目光颤抖着和对方对视很久，忽而叫了他的名字：“……江望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其实早就知道我和你是被故意交换的，对不对？”
侧脸上轻抚的指尖微顿，江望星缓慢抬起眼来，看他：“你知道了。”
虽然早走预料，可听他真的亲口承认，姜揽月的眼底却依旧难遏制地泛起红意来。
他努力压住了喉间酸涩上涌的恶心，勉强维持声音的平稳：“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望星看着他，眼中带了复杂的怜惜。
“……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瞒着我，是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踢来踢去、被人嘲讽侮辱觉得有趣吗？”
姜揽月的脸色苍白，强忍着没把眼眶里的泪滚下去，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人。
江望星的神情微动，抬起手，轻轻为他揩去泪水：“对不起，这不是我本意。”
从回A市至今，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
姜揽月却觉得恶心，推开他的同时更往后退了一步。
他抬手飞快地蹭了下眼睛，才深吸一口气：“说什么为了我的安全……你明知道让我安全的最好方法就是彻底远离我，为什么又要在私下里控制不住来招惹我？”
江望星目光微深，缓慢放下了手。
“……你多自私啊，”姜揽月却并未注意对方的目光。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一句对不起就想让我死心塌地顺从你的安排，继续被你拉扯着情绪……可是凭什么？”
“你故意瞒着我的身世，故意对我忽冷忽热，甚至还要假心假意为了我的安全、逼我和别人订婚……你敢说不是为了自己吗？”
是为了得到你。江望星无法开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姜揽月抬起头，滚烫的潮湿就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你看，你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可还是什么都想要。”
他的眼睛通红，神情破碎又狼狈，语气里的讽刺带了尖锐恨意。
江望星沉默很久，终于抬手抱住他，声音落在耳边，沉又低：“对不起月月，之前都是我的错。 ”
怀里的人在难控制地浑身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缓慢地将人推开了。
姜揽月背抵着冰冷的墙，呼吸紊乱地低头平复了很久，咬牙道：“你以后不要我再来找我了。”
怀中的温度空了，江望星的神色也逐渐冷下去。
他沉默很久，才终于按着对方的手将人拉至身前：“月月，我会把你想要的都偿还给你……不要离我那么远。”
听了他的话，姜揽月却一顿，低声反问：“偿还？”
“……当年被调换是江一涛和江政的错，用不着你来还。”他的喉间在对方的指尖微微滚动，“至于别的，我已经不想再跟你互相折磨了。”
姜揽月在他越来越沉的视线中避开目光：“你放过我吧。”
他的情绪和态度都和从前截然不同，江望星突然觉得有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正在变化。
他抿紧了唇正要开口，手机却忽然震了震。
在看见来电显示时江望星皱起眉，深深盯了一眼姜揽月，这才接通：“……是我。”
那边梁玉的声音里带了焦急：“你人呢？！刚刚江老找不到你来问我这么久你人去哪了，赶紧回来小心被他发现！”
江望星神色沉了沉：“知道了。”
他挂断通话，这才垂眼看着面前的人，许久轻声道：“你相信我月月，我会尽快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姜揽月却径直打断他：“江少还不走吗？”
面前的人倏尔没了声音。
姜揽月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冰冷落在身上，他忍不住抿紧了唇，避开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的人才终于开口，声音很沉：“订婚的事我会继续安排……另外，离江炎远一点。”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轻轻抚摸自己的眼睛，姜揽月连忙想躲，却被对方抵在墙边无法动弹。
冰冷的手指轻轻蹭过，他无声攥紧了手指。
“月月，不要偷偷离开我。”江望星低头轻吻了他的头发。
门合上，视线再次陷入黑暗。
等侵略性的气息消失，姜揽月终于缓慢地吸了口气滑落躲在墙边。
他的情绪稳定抿唇思考了许久，掏出手机分别给两个人发了个定位，就丢在一旁没再看。
做完这些事，他才仔细回想起江望星之前的态度，心里大致有了推断：江一涛想让自己和江氏订婚恐怕只是为了攀上贵枝，而他心仪的江氏继承人恰巧是江望星而已。
而江政的目的则有可能是为了试探出江望星的软肋，好进一步控制他……
正走着神，门被敲响了。
他迅速收回了神，将神情换回了恍惚仓皇的模样，才低声道：“进来。”
来人打开了门，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时有些迟疑：“……真的是你。”
姜揽月身形微颤，抿唇望过去，等看清楚先来的是哪一个才低声道：“你竟然真的来了。”
江炎拧紧了眉，抬手关门后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才狐疑问道：“你刚刚不是还在宴会厅？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
闻言，面前的人脸色似乎白了白，抿唇道：“是我的管家让我在这里等他，我有点担心——”
他垂下了头，声音也低：“所以只能找你帮忙。”
江炎的喉间微滚，却问：“等他干什么？”
姜揽月的眼睫颤了颤，不说话。
面前的人神情有异，江炎拧眉正要开口追问，却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清晰停在门口，继而一道不高不低的敲门声响起，他错愕地抬起头。
室内没有声音，赵庭微微皱眉，恭敬问道：“少爷？”
不等江炎抬手打开门，姜揽月却突然冲上前来按住了他的手，飞快地朝他摇了摇头。
他的眼睛还带着未散尽的红意，看着仓皇又可怜，手指也冰冷，江炎顿了顿，皱眉抽回手。
“少爷？是您吗？”敲门声继续响起。
姜揽月低声说：“是我……我现在不想见你，你走吧。”
他的声音又飘又低，赵庭似乎察觉到不对，低声问：“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姜揽月抿紧了唇，“你走。”
他向来爱敷衍自己，赵庭并没有多想，只低声道：“我在宴会厅门外等您。”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您的胃不好，宴会记得多吃点东西少饮酒，否则晚上疼起来又要闹着生气了。”
姜揽月察觉到身侧的人望过来的目光含了意味深长，抿唇烦躁道：“知道了。”
赵庭沉默了会儿，等了等没听到室内再说些什么这才皱了下眉，转身离开了。
等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姜揽月才松一口气，扭头看向身侧的人正要开口，却撞进对方复杂的目光中。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的骗局暴露，紧张：“怎么了？”
江炎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落了落，才微妙道：“不吃饭，怪不得身体不好。”
姜揽月的脸色一僵，没搭理他的话，只低声道：“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他的眼睛里有恳求，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袖口，江炎却迅速移开了视线，皱眉：“我早就说过我犯不着冒险来帮你……”
姜揽月径直打断他：“可是你还是一看到我的消息就过来了。”
江炎顿时止了声音，抬眼盯过去。
对方正直勾勾看着他，那双漂亮眼睛清晰照映着自己微妙的情绪。
他低声说：“你明明想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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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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