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那片诡异的静谧中,江叶尘正思忖该编个什么借口,师尊便已十分贴心问:“可是新搬进弟子院不习惯?认床?”
原著身为一本暗黑流男频文,自然不可能详细描述工具人师尊与徒弟们的相处日常,也不可能提到他这个每每描述男主后宫外貌时都要被拿出来拉踩的小师弟的生活习性。
他没丝毫怀疑点头。
“随为师来。”
江叶尘亦步亦趋跟着秋月白进里屋,由着师尊领他到书房门口时,听那人示意道:“稍等一下。”
少年听话停在原地,目光追随师尊身影,但见那道白影翻箱倒柜,拿出床软罗被褥铺到墙边那方木榻。
原来是铺床。
江叶尘手边是方矮桌,桌面立着晶莹剔透的容器,一看就价值连城,里面装着的却是几颗不值钱的糖莲子。
盯着那点糖莲子,江叶尘无端笑了笑,再度在这个陌生异世生出丝归属感。
他打小便爱吃糖莲子。
糖莲子,像是种刻进骨血的喜好,亦如藏于灵魂深处的秘密,更似牵着一缕不为人知的羁绊。
还挺微妙。
少年伸出手,鬼鬼祟祟去摸糖,屋内忽地响起声“过来吧”,叫人张皇失措收手的瞬间,不小心碰倒旁边的小盆栽。
砰——
花盆落地,碎了。
秋月白循声望来,神情是一贯的淡然:“可有伤到手?”
“额……”
江叶尘哪曾想自己摔碎对方的东西,师尊第一句竟是关心他的手,少年愈加羞愧难当,挠着腮帮指指地面,慢吞吞道,“这个东西碎了。”
他哪怕再不识货,可凭借那质地也不难猜出其稀罕程度,若是放到外面,八成是要被修士们争得头破血流。
他歉意蹲下,要收拾。
膝弯,忽而被股灵力轻托起来,制止着他下一步动作,江叶尘不解侧目,便见秋月白淡眼扫过那堆碎片,非但没有对此责备什么,还反过来安慰道:“无妨,碎了也好,碎碎平安。”
“啊?”
江叶尘茫然站在原地,见那人又轻缓开口,说的是四个字
——“岁岁平安。”
夜雾漂浮,落在朦胧月色中,汇聚成片纱一般的梦幻。
师尊便是浸在如此光影下朝他招手,轮廓明明灭灭的,显得整个人缥缈模糊,唯有嗓音那般真切:“过来歇吧。”
江叶尘也似被招魂,脚步不听使唤就走过去了。
再回神时,地上残片已被收拾干净,师尊亦隔着道屏风坐在外间提笔批阅宗门杂事。
江叶尘悄悄咪咪侧弯身子,探头打量外间的白衣男子,那人的脸,忽而从明煌煌的烛火转过来。
霎时,四目相对。
“……”
被当场抓包,江叶尘讪讪莞尔一笑,以掩饰尴尬。
师尊倒没对此说什么,只眉目含笑道:“榻边有套干净的新衣裳,换了再睡吧,为师就在外间,有事唤我。”
“哦哦。”他双手搭在腿上,讷讷点头,“好的。”
外间与里屋隔着道巨大屏风,更完衣的少年,还是没歇下,他心不在焉坐在榻中,半撑着身子,歪头探出阻挡视野的屏风。大抵又觉得这姿势不舒服,江叶尘干脆把被子团起来,整个往上面一枕,单手托腮,就那么堂而皇之凝望外间的人,无他,只是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如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岁月里上演过千百遍。
桌案,姿态端方的男子,提笔批阅门中杂事,侧脸落在明烛孤灯里,愈发显得玉骨冰姿,如月中聚雪。
那人仍垂眸,边过目奏本边淡声发话:“怎么还不睡?看什么?”
“灯下看美人。”
少年不假思索的话落地,白衣男子缓慢抬起脸,神情竟难得有半分怔然,师徒二人就那般相顾无言,静默横亘,房中愈发陷进片诡异氛围。
江叶尘敛神捂脸,口速快于脑速的下场,往往就是这么语出惊人,看吧,都把师尊整沉默了。
片刻宁静后,他听到道很淡的笑:“没大没小。”
调戏师尊,确实没大没小。
更可怕的是师尊貌似还误会了,误会成需得靠朦胧的烛火方能体现出美感,说白了就是你长得不怎样,但在灯下看,还挺美。
那人煞有其事遂他意,颇为认真端详而来,自惭形秽,言真意切,不似作假:“为师确实不如你。”
完了。
误会大了。
江叶尘急忙摆手解释:“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
师尊也不介怀,大方道:“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前两日还有几位掌门宗主话里话外试探为师,说天衍派有位小仙君不得了,再世洛神似的,风华绝代,自家那不成器的小女远远瞧见一眼,半天走不动道。”
江叶尘:“……”
他觉得这个话题不能继续,再聊下去自己怕是得被师尊推出去联姻,英年早婚,余光瞄见那盆花已经完好无损放在书案一角,便没话找话转移视线:“师尊喜欢养花么?”
“养花?”
秋月白侧目睨向那株花,眸光悠远,停顿好半晌,思绪似才从陈年旧事中归位,“从前有个小骗子,给了为师一颗种子,说来年开春长出天竺葵,他就回来。”
安静聆听的江叶尘不解拧眉,神情认真,指出疑点:“可这花也不是天竺葵呀。”且他觉着天竺葵寓意也不好,貌似在一些凡间传言中,天竺葵的花香是用来安抚亡魂的。
“那个人又为什么骗您?”
闻言,秋月白再次从朦胧烛光偏过头,静静注视江叶尘片刻,轻笑一声,没再多言:“歇吧。”
说话间点起炉安神香,又熄灭书案的罩灯:“为师就在外面,有事唤我。”
屋内光线暗下好几度。
少年乖巧缩进被褥里,不知是得益于屏风外的人,还是安神香起的作用,江叶尘心尖没来由腾起阵阵安心,不消片刻,便沉沉睡着。
吱哑一声,半掩的房门钻进只狗头,黄犬蹑手蹑脚来到榻边,乌亮的圆眸盯向秋月白又瞥瞥江叶尘,似在征求什么。
秋月白轻轻颔首。
黄犬却在卧榻之侧徘徊,不知是在顾虑什么。
秋月白神色平淡扫视狗爪,了然捏诀,肉垫上的泥尘霎时消失,连带浑身毛发都洁净无比。
黄犬心满意足拱着脑袋蹭蹭白衣男子大腿以作答谢,小心翼翼跳上榻,松软的大尾巴圈住少年裸露在被褥的脚踝,窝在少年腿边,陪着对方入睡。
-
次日辰时。
江叶尘半边脸埋在枕头,双手环抱暖融融的大黄狗,仍在酣睡。
“江叶尘。”
冷寒的嗓音,似泡过冰水,把梦中人惊醒。
“嗯?”
半梦半醒的少年,歪歪斜斜靠在毛发松软的狗身,睡眼蒙眬,“干嘛呀?扰人清梦很讨厌的知道吗?”
耳畔的声音冷若冰霜:“什么时辰了?你倒是睡得惬意,该晨练了。”
都穿书了,还要上早八!可恶啊!
江叶尘睡意消失,慢腾腾爬起,又没骨头似的仰倒在大黄肩背:“不去!”
那人更不悦了:“不去?我看你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江叶尘一睁眸,便见林云澈脸色阴沉,脚步不轻不重,一步一步逼近,那人只言未发,却自带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江叶尘无端怯场,极力往后缩,直至抵在墙上,退无可退抱紧大黄:“你你……你干嘛?”
杀人灭口?
抛尸荒野?
十八岁妙龄少男因拒绝上早八,被班长碎尸荒野!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颀长的身影停在榻边,林云澈垂眸,视线先是掠过自己那只一夜转性只知围着江叶尘乱转的傻狗,又慢慢移向江叶尘,半晌后才沉声吐出句话:“一天天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知勾引谁。”
您有事?
江叶尘低头环顾自己的衣饰,后知后觉猜出该是套法衣,就寝时能自动收起硌手硌脚的绫罗点缀,如今起身,便愈渐还原回原本模样。
一袭明艳华贵红袍,锦缎绣满精致图腾,上好的金丝不时泛出细微光泽,流霞般渐变,连那衣袂滚边都嵌着赤艳高贵的朱雀蝉翼,栩栩如生,似下一瞬便能跃然腾空。
项佩金螭璎珞,其中镶嵌有不少碧玉琉璃宝石,腰束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脚踝上还挂着条玲珑骰子玉质宫铃脚链,那玉,他认得,据传是稀世珍品,最能养魂滋体,是不可多得的美颜法宝。
师尊可真是富养徒弟呀!
地面铺满奢侈的金镶丝缠绒毛地毯,连桌角也不放过地安上防撞软垫,生怕原身跟个小瞎子似的磕伤碰着。
可谓娇养!
说是金屋藏娇也不为过!
房内,又落下道咄咄逼人的冷笑:“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身为仙门弟子,一天天不学无术,倒是把秦楼楚馆小倌们的奴颜媚骨做派摸得透彻!”
江叶尘敛回眸光,输人不输阵地横眉冷眼,昂首挺胸道:“衣服是师尊给的,大师兄是说师尊特地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让我勾引他自己吗?”
“你!”
林云澈一时语塞,谴责道,“自己不知检点还妄想败师尊声誉?若是传出去,你让师尊颜面何存?”
“分明是你存心构陷我在先,我穿得好看点取悦我自己不行吗?怎么就成了勾引他人?”
林云澈再次被堵得哑然,片刻后憋出句:“伶牙俐齿。”
他视线仍停在对方扬起的颈脖。
少年颐指气使的模样,确实像只骄矜的孔雀,只可惜吱吱喳喳个不停,吵得人头疼。
又细看这只死孔雀的脖子,如雪似玉,洁白无瑕,脆弱又漂亮,就该用来掰断,从那般完美的喉管里喷出的鲜血,一定美极了。
江叶尘不知对方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莫名其妙穿书,莫名其妙被迫做任务,还莫名其妙要应付这个烦人精男主!!!
但他可不是那些被欺到头上却只会红着眼眶糯唧唧喊“不可以求求你不要过来”的人。没有实力难道还没有脑子反击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嘴巴又不是只长来吃饭的,思忖间,他倏地跳起来,招手喊道——
“师尊!
“有人打你徒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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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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