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病房里。
许一沐守在梁宋的病床边，这才有时间好好地观察他。
他和她印象中那个还算健康阳光的邻家弟弟不一样了。
他如今就静静地躺着，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冷白，脸颊瘦削，唇色乌青，置于两侧的手臂纤瘦充满青筋，甚至还有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小时前医生来过，说他目前的状态太虚弱了，本来最近一段时间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先前还被低温冻伤了，各种身体机能都直线下降。
许一沐沉思着，在梁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起码先要弄清这些，才是她能拯救他的关键。
“沐沐姐姐……”
低语呢喃的声音倏然在病房响起，瞬间打断了许一沐的思考。
梁宋仍然紧闭着双眼，眉头却紧锁着，嘴里轻轻在念着她的名字。
“我在。梁宋。”许一沐回应着他。
无论是从系统任务的角度，还是作为一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姐姐的角度，她都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梁宋的手连接着针管，还在打点滴，但不知梦到了什么，他不管不顾地伸手，往前似要抓住什么。
许一沐怕他血液回流，赶紧把他的手按了回去，谁知想抽手时，被他紧紧抓住不放开。看着纤瘦的手臂竟然力气也这么大。
梁宋死死抓着她的手，嘴唇又动了动，“不要……”后半句他说得很小声，许一沐没听清。
怕是什么重要的话，她索性微微弯下腰，凑到他唇边去听——
“不要离开，沐沐……”
听清的瞬间，许一沐哑然，那一刻她的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作想。
年少时恋爱上头的她只管将他当备胎，难过了就找他寻求慰藉，开心了就把他甩在一边不曾理会，利用着他的喜欢，享受他的好，把这当做两厢情愿的事。赌气答应他的告白，也是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态，还有一点气那个人的小心思。如今她重新审视当初的自己，才发觉这样对梁宋其实最不公平，对自己和那个人也不负责。
八年前的她，甚至在得知他晕倒在她家楼下的时候，都没有去医院看过他……只是给他发过一条问好短信。他没有回复过，她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许是有了东西抓，梁宋安静了下去，呼吸也重新平稳下来，睡得很沉。
许一沐趁此想抽回自己发麻的手，可饶是在梦中，梁宋也不曾放开她，只好作罢，最后她自己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如同黑曜石一般，早已暗了下去。
梁宋也已经醒了，许一沐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窗外的天。
察觉到她的视线，梁宋的眼神和她对上，淡漠得令许一沐心惊。
“方才是你在这里照顾我？”梁宋的声音清澈干净，似乎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可许一沐还是听出了区别。
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以前梁宋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蕴藏着一抹淡淡的温柔，令人能联想到湛蓝的天空和软绵绵的白云，总之就是很舒服的感觉。开心时也很好辨认，内里会有掩藏不住的雀跃。
梁宋面对她的时候很好懂，也只对她。他所有的情绪在面对她的时候都是外露的。
但现在，他的语气变了。变得礼貌、疏离。他确实在按照她说的，有在好好地和她划清界限了。
这些许一沐都能理解，毕竟以前的自己确确实实伤害到了他。
她点了点头，“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宋客气地点点头，语气平淡，“挺好的。本来就没什么，你不用陪着我的。”
虽然她能出现在医院，一直陪他到现在，令他有些意外。不过他告诉过自己，该死心了。他给自己的期限是五小时。最后五小时里，只要她愿意下来见他，就是还能给他一丝希望。他们之间的一百步，他已经走完了九十九步，只要她回头，哪怕一次，剩下的一步他还会跨过去，无所顾忌地奔向她，哪怕万劫不复。
大雪确实很冷，他就生生地在雪地里等了五小时。他能感受到身体在一点一点失去温度，可直到他在一片雪茫茫中失去意识，他也没有等到她。
既然如此，他会按照她说的，划清所有界限，不再打扰她，给她造成困扰。不过并不是退回朋友的位置，而是彻底退出她的生活。
他太了解自己了。他不会甘心和她只做朋友的。更何况，他早就尝过了朋友之上的甜头，又怎会甘愿回到原来的位置呢？对他和她都最好的选择，或许就是不再相见。
许一沐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已经是在赶她走了，不过她也没有急于求成，只是沉默着给他削好了一个苹果，“多休息吧。照顾好自己，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病房，只留梁宋看着那颗苹果发呆。
那颗苹果被切成了两半，每半的中央都留有一颗五角星。
那是只有他们小时候喜欢玩的花式切法。
起先没有任何意义，可后来逐渐有了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意义——代表一方想和另一方和好。
只有他和她彼此心知肚明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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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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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昔日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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