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到了夜里就寥无人迹。正是夜里子时,一天之内阴气最重的时候,脚步声突兀地响起。
一下一下的梆子声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传出,打更人看见岐晔时,吓了一跳:“喂,宵禁了,还不回去?”
打更人皱眉,缓缓走近,眼前忽然升起一团白烟,再一睁眼,面前空无一人。
岐晔最终停在这条街的一处房屋前,他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文秀胭脂铺。”
“吱呀——”当他说完,屋门也应声而开,里面传出更浓郁的香气。
不过与白日不同,这香味不只有香气,还有一丝腐烂的臭气。岐晔走进去,一个空的胭脂盒就朝着他的面门冲了过来。
岐晔双手握伞,把伞撑了起来,瞬间,那胭脂盒化成了齑粉。
他松开手,伞就跟在自己身边。他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咔哒”一响,是一节骨头。
再一看,角落里,一个男人的头被放在桌上。
他环视一圈,看向屋子正中央的人,是昏睡的李安素,有手有脚,也没有受伤。
岐晔走近,下一刻,眼神环绕起一阵绿气,妖的声音响起:“来呀……来呀……”
“李安素”的身体也消失在眼前,只剩下一片空地,房间的四周无限延展,幻化成了一道具体的身影在眼前。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岐晔闭了闭眼睛。
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眼前亮起,转身,“李安素”冲他歪头笑了笑,“夫君……你来啦。”
岐晔没动,“嗯,我接你回去。”
“李安素”羞涩一笑,趴在岐晔身边,刚要吻上去,却看见了一把骨头。
岐晔抬手,手里攥着一根肋骨,还带着幽绿的血液,是她自己的。螳螂精身体却已经被掏空,她脸上带着不知是痛苦还是享受的表情,轰隆倒在地上。
“额……”崔文秀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温馨还没有持续片刻,就已经打回了原形,“你是怎么……”
“学得挺像的。”岐晔冷嗤一声,低头看着脚边的人,“人呢,交出来。”
原本干净的环境消失,成了漆黑潮湿的房间,面前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卷起了一阵狂风。
“装神弄鬼。”岐晔抬手,向着黑暗处一掐,直接抓下来一个人。
“啊!”李安素摔在地上,刚要说话,就被岐晔提着领子拉近。
他疑心重,只要被欺骗了一次就不会再轻易相信,即便眼前这个人哪里都像他的娘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只要露出一点破绽,他的手就会直接穿过她的心脏。
即便就这样错杀了她,也不错,岐晔这样想着。
李安素满头大汗,用力挣扎起来,可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岐晔!岐晔……!”她的双脚腾空,被死死掐着脖子,面色通红,“放开我!”
她也带着怒火,一巴掌甩上去,发出好大一声响声。
岐晔顿了顿,手指揩过她唇角溢出的水渍,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胸口:“该杀。”
李安素:“……!”
她怕得浑身发抖,她从没见过岐晔这样子,眼中都是狂暴,连她也不认识,尽管没伤害她,可她就是害怕。李安素用力吞下口中的唾液,“救命……”
“唰——”一声响在耳边炸开,李安素的四肢垂下,被伞面顶起来,离开了岐晔身边。
他拧眉:“回来!”
天阳一字伞不听他的,即便李安素身上乱七八糟的污渍弄脏了伞面,也坚持着把她带走。
岐晔沉住气,这把破伞是越来越不听自己的了。他伸出两根手指,抵住自己的手腕,雪白的肌肤瞬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浓厚的仙气从血液中溢出来,将整个屋子淹没,妖气一窝蜂地涌上来。
“蠢。”岐晔勾唇,很快,那血幻化成了一把趁手的剑,他抓在手里,直接划过。
顷刻间,整个屋子轰隆倒下来,目之所及都被夷为平地。
崔文秀走出来,破破烂烂的身子已经维持不住妖怪的形状,他暴露在岐晔眼前,“你就是她的夫君?原来神族不是她,是你。”
岐晔没动,指着崔文秀:“坏人家庭,夺人爱妻。”
“我不求名分,我只是喜欢她。”崔文秀毫不在乎,“做小也可以。”
岐晔挑唇:“我杀了你。”
下一刻,岐晔手里的剑直接成了好几十股浑厚的气,指着崔文秀,眼见着就要劈下去。
“不要!”李安素冲上来,刚缓过一口气,她脸色还苍白着:“崔老板是好人,没有滥杀无辜,只是想要神族的血而已!”
李安素站在岐晔面前,被他的剑指着也毫不后退,她看见了自己夫君用法术,那法术甚至在归元宗长老之上。
“不要杀了他。”
“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岐晔冷漠道,“你以为你是谁?”
李安素抿唇,明明那么贪生怕死的人,在此刻却只有坚强,“我不,你要杀就杀了我。”
“好。”剑光闪过,李安素眼前划过一片片的绿色藤蔓,那些绿色的藤蔓顺着长到自己身上。
崔文秀的血飙到她眼中,带来更多绿色,沉重的身子倒下来,连同整个屋子。
胭脂铺不堪重负,随着崔文秀的意志倒了下来。
他倒在李安素怀里,仰头看着李安素,“我只是想要被爱着……他不爱你,你答应我吧……”
“崔老板!”李安素用力抓紧崔文秀,用力摇晃了几下。
崔文秀抬手,这才发现她浑身都是汗水,被吓的。
“你答应我吧……”崔文秀拧眉,缓缓闭上眼,倒在她膝盖上。
“……伞!伞!”李安素无助地看向四周,“你能救他是不是!?”
天阳一字伞无动于衷,它只是下意识保护李安素,要它救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这人是被岐晔的意志杀死的。
以血做剑,是执剑者下了必杀的决心,怎么可能留他一命。
“你出轨了。”岐晔淡声道,“跟我回去吧,我就当没发生。”
“……我要和离。”
“你说什么?”岐晔拧眉,是真的没听清。
“我要……和离!”李安素用力喊出来,甚至破了音,她瞪着岐晔,“我恨你!”
话还没说完,岐晔用力攥紧了李安素的领口,原本就被掐得发青的地方现在更加惊悚,疼痛层层覆盖,将底下的吻痕遮住。
“不准说这句话。”
李安素用力挣扎,疼得泪水砸在男人手上,天阳一字伞在一旁着急,却根本撼动不了他。
岐晔面无表情,只有颤抖的手能昭示他的情绪,他抿唇,抬手:“你先冷静冷静。”
浑厚的仙力将她包裹,李安素身子一软,被整个人包在他怀里,走了出去。
男人踩过一片碎渣的地板,上面的绿色血液令人眼花缭乱,岐晔拧眉,这个螳螂精应该原本就命不久矣,难怪要找神族的人。
他走出去没几步,迎面撞见了一个人,两人迎面相撞,岐晔挑起一边的眉毛。
般若是跑过来的,她那天就在螳螂精身上种了一道符咒,用来感知她的踪影,谁知道今天螳螂精死了。
“岐晔!?”般若一愣,看向他的怀里。
岐晔身形高大,把怀里的人遮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一双脚露在外面,沾着些血迹。
“你这是——”
话音刚落,岐晔已经抬脚走远了,看得出有些着急,连瞬移术都用上了。
天阳一字伞立刻跟上去。
般若环视一圈,螳螂精倒在地上,骨头已经散架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刚要上前。
“哗啦——”声音窸窸窣窣响起,一道仙力承载着螳螂精的身体,被岐晔收走了。
般若愣了愣,低下头,却见脚边几盒胭脂已经破了。
*
回到屋子里,岐晔先把人放在床上,擦干净了她的身子,尤其是那些绿色的血,看着就让人烦躁。
他低着头,紧盯着她,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低头在女孩的额头、脸颊、唇瓣吻了又吻,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又喂了点仙力进去。
岐晔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去,却见崔文秀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到底是谁?”崔文秀拧眉,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缓缓走上前的岐晔,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却又动不了手。
他的肉身已经死了,现在威胁不了岐晔,只是眼中的愤怒毫不掩饰。
岐晔抿唇,“还不赶紧去投胎?”
一只手忽然打在崔文秀肩膀上,缓缓移开,冷经赋的脸出现在面前,“神尊大人,好久不见。”
岐晔意料之中,连点都不想点,“果然是你的人。”
冷经赋耸肩,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不是我的弟子吗,修炼不认真,中了毒,只能来找您了。”
崔文秀偏了偏头,看向房中,被岐晔挡了个大半,“不让我看?”
他看向岐晔,想不到这个人占有欲还挺强的,他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对冷经赋开口:“师父,我准备回去咯。”
人走之后,原地只留下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岐晔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想要转身往屋子里走,却被冷经赋叫住:“好一个神尊大人,躲着九重天那么多神仙不见,跑到这小小木屋里过起了长相厮守的小日子。”
岐晔脚步顿了顿,全然没有被激怒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冷经赋长叹一声:“哎——你这样做,就不怕她醒来之后要你的命?”
岐晔:“她只是个凡人而已。”
这话在冷经赋听来十分可笑,冷不丁开口说:“那安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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