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二周目开启

这是林一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一分钟,她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突然。陆航送来的紫色玫瑰还在桌边盛放着,旁边的相框里是三年前和父母团聚时一家人灿烂的笑容,还有闺蜜送的照着两岁小柯基的样子定制的模型。窗外霓虹闪烁,逐渐与眼前暖黄的灯光融为一体。耳边老旧的笔记本轰鸣着,手机也响起了专门为领导来电设置的专属铃声。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林一猛的抬手想去够手机,却最终只是扫落了放凉的咖啡在脚边。林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在这生命的最后尽头,自己仍然是那个一听到领导需要就条件反射性地准备好奉献出自己所有的“天选打工人”:十二万分的精力、周末和晚上的额外时间、时刻饱满的情绪价值、义无反顾的背锅勇气,到头来……眼见着比自己更晚入职的人更得领导欢心更有手段因而升迁更快,而自己而入职五年多、兢兢业业却仍在经理职级挣扎着。为了这份工作,她的恋爱、生活、家庭被搅得一团糟。林一总以为自己还有许多时间,总以为自己的努力终将被看到,总以为别人都会像自己一样认真负责、公平正直地演绎好自己的角色。可如今走过许多弯路、吃过许多暗亏,一路披荆斩棘,被借调去集团在德子公司这半年来新团队从零到一的搭建项目刚刚要结项,眼见着自己有机会升职加薪、迈入高层门槛,竟不想,只有来生可盼。从来争强好胜的林一心中满是不甘地想:“要是早知道,我就该……如果再来一回,我原本可以……”最终,林一自己的呼吸声盖过了周遭一切声响,意识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林一看到的却是五年前入职时被分配的狭小工位,办公室悬挂的横幅和标语仍是“与来,助你连接世界、发现精彩”。那是2019年,作为互联网巨头,与来集团高层在蓬勃发展的内容平台和社交媒体中敏锐地嗅到了商机,因而当机立断、迅速扩张国内事业部、同时巨额投资海外事业部。林一,时年25岁,凭借咨询公司实习经历作为背书,又有德国的管理学硕士文凭和出色的语言能力加成,在这个风口被招进与来集团的上海总部,作为集团董事会办公室助理之一,主要支持首席产品官。“二周目?!”她心想。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随手抽出桌上的文件夹,急急地翻阅了几份文件的落款日期,又挨个查看了公司座机和个人手机上的日期:2019年3月1日,才终于明白过来,时间确确实实是回溯了——林一,重生了。只在小说世界里出现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身上,她幸运地拥有了一次重启人生的机会。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一世数次被同事暗算、多番错失晋升机遇,最终凭着熬资历、接手新项目才有了一丝希望,可所有的努力随着自己深夜加班猝死一概打了水漂。林一在心里暗暗发誓,“重来一场,我一定要把所有的‘本可以’变成‘可以’。我,要做掌控自己人生的大女主!”这一世,她决计不再做沉默的羔羊,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前世的经验打破职场天花板。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林一这样想着,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陆航。熟记于心的号码拨出,对方熟悉的嗓音却带着些疑惑和漠然,“你好,哪位?”林一愣住了,一时也忘记了说话。对面再次发问,“请问是哪位?”林一只得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断,懊恼又沮丧地坐在工位上。是了,2019年,林一和陆航还不曾认识。两人原是结缘于2022年与来线上医疗服务发布会,当时陆航在北京分部工作,作为技术领军人,负责线上医疗平台的搭建和云端开发。“此时…,”林一暗暗思忖着,“陆航应该刚被交代这个任务,正在到处揽人进他的团队吧。”突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林一整理好情绪起身,看到现任老板首席产品官吴知远的前助理张若颖向她走了过来。

与来集团是俞卫民董事长年轻时和他的好友们白手起家、共同创办的家族企业,除他之外,其他创始人都已退居荣誉董事、不再直接参与公司运营。董事会则设有6位执行董事(即首席执行官CEO、首席财务官CFO、首席市场官CMO、首席技术官CTO、首席产品官CPO、以及首席人力资源总监CHRO),以及2位非执行董事。其中一位是下辖审计、提名、薪酬绩效、风险管理等委员会的主席,另一位神秘董事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知姓禤(xuān)。支持集团管理层的辅佐机构有二:一是为董事长服务的董事长办公室,设有一位主任名为张黎,其副手名为刘毅,配有助理若干;另一个则是林一所在的、为执行董事们提供支持的董事会办公室,下设秘书组、项目管理组、和企业战略咨询组。每位C级高管都配有一名秘书,同时大家会合作处理会务接洽等各类事宜。

众位秘书中,上一世与林一有最密切关系的一位是张若颖,时年30岁,早在七年前就追随吴总,从上一家公司一同跳槽而来,被公司上下戏称为吴总的“家里人”。她行事低调,从不急于表现自己,但每逢公司在重大事务上需要支持,她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准确而有效的帮助,让吴总对她信赖有加,称赞她是“最懂自己心思的人”。尽管外人眼中她只是吴总身旁一位称职的秘书,张若颖却从未将自己局限于文书工作。眼见公司正值海外业务扩张的关键时机,张若颖果断向吴总提出外派申请,主动请缨替打头阵,先行探路,为公司调研海外同类产品的运营逻辑和市场需求,提供可靠的前线信息。吴总或许对这一安排早就有所考量,对张秘书潜在的野心洞若烛火,知她不会总甘于行政工作。当众人都在吃惊这一调动时,吴总表示自己是惜才之人,一直在培养张秘书,加上她多年来对公司产品和市场动态积累了足够多的了解,他非常愿意放手让她一展所长,这也是公司战略发展的大势所趋。就这样,尽管办公室有些闲话,张若颖终是迎来了她期盼已久的转折点,即将走向她职业生涯中的新篇章。与此同时,林一被急招入职,计划在三个月内接手目前张若颖手上的所有工作。前有满怀雄心壮志的张若颖得偿所愿做活教材,后有吴总多番表达希望林一未来也不止拘泥于行政工作这一小方天地、能转去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大放异彩,林一对她毕业回国的这头一份工作可谓是热情满满、干劲十足。然而天不遂人愿,上一世的经历教给林一一个惨痛的教训:什么时候领导画的饼真的能吃,掉进井里的月亮便也能捞出来。虽说没有领导不画饼,林一合理怀疑吴总上辈子是红军长征炊事班来的,专门做“死面饼”当军队干粮的那个厨子,格外噎人。

要说林一的入职最令谁欢欣鼓舞,那一定是张若颖本人了。即便是急招,这个岗位从面试到入职还是花了几个月时间,而领导的心意却是说变就能变的。张若颖沾沾自喜地认为林一的到来相当于是把这个决定板上钉钉,再者这等待下签的三个月中她也已经能松快地卸任、将工作转移给林一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林一还未说出问候的话,张若颖已快步向前、先声夺人:“哎呀小林,你还在忙吗?”不待林一接话,张若颖自顾自地握起了林一的手说道:“今天是你入职第一天,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啦。早些下班吧!”眼神却不住地往她手上那条金色路易威登 Essential V 手链瞟去。林一对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仍是有些不适应,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扬起笑容说,“谢谢若颖…关心。”林一想起自己刚入职时为表尊重,总是这位哥那位姐的称呼,而她第一次这样称呼张若颖时,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给了个白眼后,扭头就走开了。后来,还是坐她工位旁边、入职不过三个月的秘书陈锦偷偷告诉她,“可千万不能叫‘若颖姐’,她巴不得每个人都吹捧她是00后的同龄人呢。”林一回过神答道,“嗯…我刚加入公司,感觉第一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所以想自己多花点时间琢磨。不过若颖说的是,我也正准备走了呢。”张若颖露出欣慰的笑容说,“这就对啦,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呢。”话毕又将眼神移到了林一洁白的手腕上,“这个手链是刚出的新款吧,不知道是哪个帅气小伙子送给我们林一美女的呀?”

林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张若颖虽有野心,可在有些方面总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出格,譬如说格外火热的八卦心和不合时宜的少女心。职场并非来交朋友的地方,林一亦知外派换人后两人迟早会发生利益冲突,因而并不想花费过多精力经营关系。但**裸地被架在这里,又不得不敷衍一番,不致叫前辈落了面子。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林一像是被黑旋风附身似的,麻利地低头把文件放回原处、锁上柜子,拎起背包、拿上手机和外套,一面快速答道,“没什么,自己随便买了戴着玩的罢了。现在快9点了,家人还在等,我先回啦,若颖。明天见!”滴的打卡声响起,林一推开闸机,快步拐弯出门。

看着林一逃也似的背影,张若颖腹诽道,“好好好,就你有家人等。一个新人,才不过9点就急着跑,看来是工作不饱和了。”盘算着明天还可以在原定计划上多交办几样事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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