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不，准确的说是31分28秒后。
那扇曾吞噬他妻子的旋转门，又一次像恶魔的大口一样转动起来。光洁似镜的地面映出两个并肩而出的身影。
正是那个男人和虞西楼。
他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男子微微侧头说着，虞西楼侧耳倾听，随后，唇角弯起，眉眼舒展开来——那是毫无阴霾的、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的笑意。
似乎之前所有的“迟疑”和“纠结”不过是顾漫之一个人的误解。
那笑容如此明媚，在酒店辉煌的灯火下，绚烂得刺眼，刹那间把顾漫之心底最后一点奢望，击得粉碎。
像玻璃坠地，发出清脆而绝望的鸣响。
——原来，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吗？
他嘴角牵动，笑了。那笑容里什么都没有。
顾漫之举起手机，指尖轻触虚拟快门——「咔嚓」。
画面定格。
镜头里，她的笑靥与男人的身影，在酒店的灯影下，构成一幅完美而刺目的“圆满”。
他径直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听筒中忙音漫长，一下，两下，叩击着他早已冷却的耐心。就在他以为这通电话会像前两次一样石沉大海时，连接却通了。
“老公？”虞西楼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在顾漫之感觉中刻意营造的慵懒，尾音拉长，“怎么了？今天这么想我啊？”
“是啊。”顾漫之的喉结动，声音干涩，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就是想问问，会议结束了吗？今天表现怎么样？”
“刚完！我表现得超级棒，领导都夸得停不下来呢！”她的语调立刻上扬，每个字都在欢快地跳动，满溢着成功的喜悦。
这语气，他再熟悉不过了，以往她签下了重要订单回家报喜时，也是这样的。
他嘴角微微一扯，但脸上没有浮现半点笑意，视线紧紧盯住窗外那对正要上车的人影。
“呵，恭喜。”从鼻腔里挤出的一声短促轻笑，透着毫不遮掩的嘲讽，“看来，你的新领导……特别会欣赏你？”
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一顿，仿佛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他……”话到嘴边却卡住，听筒中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滋滋地响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上，“领导呢，站位高、格局广，肯定能体谅大家的工作的。”
“真的吗？”他的声音陡然放轻，透出一股冰冷，“那么你……何时才能够回来？”
“现……现在应该还不可以，”她说话的速度飞快，其间还掺杂着一个倒抽冷气的轻微声响，“同事们……都在吵着让我请客，实在是难以推脱。”.
背景中恰到好处地响起几声模糊的谈笑声，如精心安排的音效。
“哦——”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犹如一把钝刀，慢慢地割开两人之间那层虚假的薄纱，“这么热闹的场合，你的新上司……会来捧场吗？”
“他……他大概……会去的吧。”她的声音愈发飘渺，似乎即将消失在信号里，不难推测她此刻正如何绞尽脑汁，构思着下一个谎言。
“真是个与民同乐的好领导。”他鼻腔里再次发出一声含义模糊的“呵”，音量压得又低又平，“有这样一位领导‘关照’着你，估计……你日后的工作会相当‘顺利’吧？”
“关照”与“顺利”两词，被他用牙尖缓缓咀嚼过，透着彻骨的寒意。
“你……”听筒中，她的呼吸声骤然停顿，再次出声时，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犹如风中紧绷的蛛网，“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有点奇怪。”
“没什么，”他望向窗外，那辆载着她的车，尾灯亮起，正缓缓驶离。
“也许是写代码时间太长，有点累。”他语调一变，带着冷峻的柔和，“让我瞧瞧你吧，看看你此刻的‘盛世美颜’，或许……能让我清醒一点。”
“现在不太方便！”她的拒绝如同受惊的兔子，突然蹦了出来，背景中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似乎她用手紧紧捂住了话筒，“同事们都在我旁边呢！”
“正好，”他的声音忽然加快，在“关照”这两个字上再次加重了语气，“让我也认识一下这些对你……‘多方关照’的同事们。”
“顾漫之！”虞西楼终于拔高了声音，用尖锐的愤怒掩饰支离破碎的冷静，“你若继续这般阴阳怪气，我真的会生气！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我……过会儿自己回去！”
“可以。”他合上双眼，“那就不看了。既然今天这么成功，就好好庆祝吧。毕竟人生得意须尽欢……只是别醉得太深，有些路，走得太远，就难以找到归途了。”
他稍作停顿，声音轻柔得像一阵融入夜色的叹息：“再见，西楼。”
“哼！不跟你说了！”她迅速挂断了电话，语气中满是尚未散去的恼怒。
很好，她依然沉醉于自己用心编织的角色中，对他那最后的告别毫无察觉。
忙音传来。
窗上倒映出他冰冷的脸，以及酒店门口那对正驾车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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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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