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精妙的算法，也敌不过人心的无常。
他摊开左手，掌心是指甲掐出的血痕。这时才深吸一口凉气，感到肩背僵死的肌肉，正带着撕裂感一寸寸松开。
启动汽车，车体笨重地划破夜幕，朝着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开去。
就在同时，那辆载着虞西楼的轿车，正向着与他完全不同的方向，绝尘而去。
两道穿梭的灯影，在城市的脉络中渐行渐远，仿若他们的婚姻，于此刻悄然完成了一场无言的分道扬镳。
顾漫之所前往的，具体而言，是那个叫作“双栖苑”的小区。
曾几何时，他们心怀期待选择了这个地方，只因这个名字——“双宿双栖”。
车停稳在那熟悉的单元楼下，时间来到了晚间10点整。
双栖苑，13栋，14楼。
门牌依旧，但那个被称作“家”的屋檐，今夜，已不复存在了。
顾漫之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玄关感应灯亮起，暖光淌过他们挑选的瓷砖，映照出她工整摆放的拖鞋。空气中残留着她晚间留下的陌生香气，无声宣告着另一重空间的存在。
物件并不多，但顾漫之打包的动作却很慢，属于他的每个物件都与这套房连着筋、带着肉。每拿起一件，都像是在剥离一层与自己血肉相连的过去。
衣柜中，他的衬衫和她的长裙曾紧密相伴，颜色的顺序按照她设定的美学准则排列。现在，他仅取走属于自己的那些，留下的空白显得格外刺目，露出下方惨白的底板。
当他手指碰到那深灰色羊绒衫时，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接着，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腐蚀性的东西，猛地将它从衣架上拽下，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粗鲁地把它揉成一团，紧紧塞入行李箱的最底层，还用力按了按，试图借此压灭所有随之涌现的记忆。
这是去年深冬，她不顾他“已有足够衣物”的反对为他添置，理由是他穿这颜色显得沉静有书卷气。当时，她笑着将脸颊和鼻尖埋入他颈窝，冰冷触感让他打起寒颤，他却把她搂得更紧。
而现在，他需要收回的，不止是这件毛衣。
他转身面向书房，电脑屏幕蓝光闪烁，正与他对视。屏幕上是他多年心血、能撼动行业布局的算法核心，进度条停在92%。他小心地拔下接口，动作轻柔，随后合上笔记本电脑，郑重放入专用防护电脑包，拉链闭合时发出“嘶”的一声。
就在这个时刻，电话铃声骤然打破了卧房的宁静。
顾漫之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短暂停留，“娘子”两个字在黑暗里不断闪烁。
他毫不犹豫，抬手间，准确点在红色的拒接图标上。
动作干脆。
铃声再次固执地响起，节奏更加急促，混杂着被无视后的愤怒与催促。他第二次决定不予接听。
当信任的基石彻底坍塌，所有话语都化作无用的回音，只能在残骸间飘荡，再也无法抵达对方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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