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的第一天。
何夕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干,不要让机会从指缝溜走了。”
拍摄地点还在巴伐利亚,但离市中心很远,在郊外的一栋巴洛克风格显著的别墅里。
老实说,姜允珠不晓得能不能说是一动——放眼望去,米黄为主,整一片都是别墅。
何夕开着从男友那借来的车,送她到剧组,也感慨道:“真大手笔啊。”
也不待姜允珠回应,她就看眼钟表道:“你快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还在这等你?”
市区外交通不方便。
姜允珠没有推辞:“行,谢啦。”
“不客气。”何夕把她在门口放下,边升窗户,边笑道,“拿钱办事。你自己当心些。”
当心什么?
剧组里的事向来不正大光明。尤其像她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咖位,也没有流量的二线,隔段时间就总会遇到点事。
今天拍摄的是第一出戏。
她到的时候,人也基本到齐了。
有专门的人士指挥着他们到一楼尽头的房间里拿衣服,再到临近的更衣间换。
她从更衣间出来时,突然被人拦住。
“你是姜允珠吗?”拦她的是个眉眼精致、穿着及膝蓬蓬裙的女孩子。她还没做妆造,头发也披散着,但姜允珠看了眼大致能猜出她的身份。
内娱当红小花,葛芸。
饰演《入瓮》的女主角,司薇,是位出国留学的富家大小姐。
《入瓮》的整个故事也很有趣。
虽说定位是民国爱情片,但王晴在创作时,明显有自己的野心,加入了很多国仇大爱的元素。
《入瓮》的男女主,一人是留洋的大小姐,率先接触洋人的新思想,归国后更是奋斗在解放的第一线。另一人,则是大军阀最宠爱的姨太之子;因着成绩优异,才获得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两人在德时期就是校友,但向来看不对眼。女主嫌弃男主一身铜臭味,文采不足,讲话过于直白;男主嫌弃女主不食人间烟火,天真愚蠢。
两人总有争吵,回回都不欢而散。
直到女主司薇归国后,在军阀举办的宴会上,和男主重逢。
那时她正被男主方维平的继母刁难。继母恶毒刁蛮,嘲笑她学了洋蛮夷的野蛮作风,衣着上不得台面。闹得最僵时。是方维平挺身而出,替她解围,这才让司薇心生好感。
此后,两人因为家庭缘故,多有交集,在互相了解的过程中逐渐发现彼此有诸多共同点。越走越近,还一起奋斗在解放人民的第一线。于革命过程中,相识相熟相爱。
司薇的人设,也经历了从刁蛮天真大小姐,到成熟坚韧革命者的转变。
而姜允珠……就饰演那个讨人嫌的继母。
王晴确实会选角,见到葛芸的第一眼,就能看到种娇俏的刁蛮。
“对。”姜允珠理好穿着的旗袍,客气地冲她伸手,微微一笑,“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呀。”
王晴确实会选角,见到葛芸的第一眼,剧本里写的那种娇俏的刁蛮便扑面而来。
葛芸握了下她的手,也笑道:“多多关照。”
/
今天拍的第一出戏,是男女主的对手戏。
她只有一个戏份,还在很后头。
姜允珠拿着剧本,反复翻看着。
她试镜时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戏子秦淮,春潮生舞厅的头牌。无数人掷千金,不远万里,都只是为了在舞厅看她一舞。
秦淮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至少表现出来的是。
想娶她做姨太的军阀有很多,秦淮都瞧不上眼,却都把人钓着,直到最后和方维平父亲的事板上钉钉了,才把追求者一脚踹开。
她靠心机手段,不单在初见时让方维平的父亲一见钟情,还利用好每次的机会,让方维平的父亲非她不可,甚至还把她娶了当正妻。
到这为止,秦淮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心机戏子人设。
熟料在剧本的最后,伏笔揭开,姜允珠才知道秦淮原来也是地下党,还是最早一批的地下党。
姜允珠捧着个剧本看得津津有味。
稍远的地方,齐川也正拿着剧本,先指导男女主,又对灯光、摄影等方向做了指导。
姜允珠坐的位置,刚好能听见小姑娘怯生生道:“我没演过这种角色,NG了的话……怎么办?”
“重来。”
男人不带丁点感情的嗓音响起,甚至都没有句客套的安慰。
小姑娘泪珠立刻在眼睛里打转,却擦了擦眼睛,握紧剧本,坚定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做好的。”
齐川“嗯”了一声,头都没回。
“准备。”他提高音量,快步在几个机位间穿梭,反复确认着设备的问题,和每个工作人员几乎都有交谈。
姜允珠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看见男人侧着脸,下颌锐利,漆黑瞳仁里闪着凛然专注的亮光。
有点羡慕。
他的目标实现了,她的目标还在天上飘着。
姜允珠晃了晃神,又要开小差。
意识到这点,她用力掐自己一把,强行把思绪拉回来。
“开始。”
她听见齐川的声音。
饰演男女主的演员立刻眼神一变,进了状态。
今天拍摄的剧情,是国内危机爆发,远在异国他乡的男女主纷纷于校园里开展演讲。却又因为意见不合,私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摄像机对着的片场,葛芸和饰演方维平的演员刚吵完架,面红耳赤,两人都怒气冲冲地往反方向走。
司薇的闺蜜刚好在这时问她:“去舞厅吗?我们大家都去哦。”
平时葛芸是不去的,但现在在气头,一时冲动,又想着放松,便答应了。
没想到是国内“春潮生”的分厅,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秦淮竟然会出现在这。
“姜老师,准备了。”工作人员低声提醒。
姜允珠点点头,放下剧本和披着的毛毯。
“开始。”
第二幕了。
秦淮刚演出完,在如雷的掌声里,就被请到包厢里。
包厢里不出意外只坐着司薇一人。
她是故意把跟来的伙伴全都支出去了。
久经沙场的秦淮立刻就勘破。
“有什么事吗?”
姜允珠画着红唇,乌发低束,拢着毛绒披帛款款走到她面前。
葛芸饰演的司薇,到底是个大小姐,坐在沙发上,被自上而下的俯视仍是种高傲姿态。
“你怎么可以又和我父亲相好,又、又这样!”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涨红了脸,才憋出几个字,“杨花水性!”
姜允珠“噗嗤”笑出声。
“小姑娘。”她半弯下腰,当着葛芸的面,欣赏自己艳红的蔻丹,笑得风情万种,“这可不叫杨花水性,这叫谋生计。”
和剧本一样,司薇并未回应。
她在想方才看到的场景。
艳光四射、身段婀娜的大美人,被年近中旬的男人搂在怀里,浅笑吟吟。她勾着男人的领子,也踮起脚,在他耳边说话,看起来亲昵非凡。
司薇又想起自己的父亲。
她年幼丧母,父亲多年未娶,好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平日里联络,都常常提起秦淮,说她是个好姑娘,说她不容易,还说要娶她。
司薇之前只见过秦淮一回就,天真地相信了父亲。
结果就看到那一幕,搂着她的男人,还和方维平有几分相似……
她和方维平吵架的气未消,又来这一出,看见秦淮云淡风轻的神情更气不打一处。
“你不能这么戏弄我父亲!”
冲动使然,她气恼地拿起桌面的红酒,用力往秦淮身边破去。
杯里的冰块洒落一地,有几滴溅在了秦淮的裙摆上。
秦淮轻蔑一笑,嫌脏似地抬起脚,退后半步,怜悯俯瞰司薇一眼,才拢着披帛婀娜退场。
本该这么进行的。
谁也没想到,葛芸擅自改了剧本。
那杯本该倒在姜允珠脚边的红酒,刷地一下,从头到脚地淋下来。湿漉黏腻,冲花了她脸上的妆,做好不久的发型也紧贴颊侧。
领口到胸前的旗袍一大片都被染成深色。
大冬天,即使室内有暖气,姜允珠被红酒凉得一哆嗦。没听见导演的指令,戏就是在拍。
她迅速镇定下来,将鬓发往两侧一拨,扬眉冷笑:“果然是野蛮人的作风。”
顺着剧本的方向演,台词却做了改动。
“不好意思啊。”
明明能顺着剧本继续演下去,葛芸却突然收回手,歉意一笑:“我感觉我那泼酒的姿势不够体现角色的心情,抱歉啊。”
打断了拍戏的进程。
相当于,白浇了姜允珠一身的酒。
她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抱歉的神情。
葛芸侧过脸,看向摄像机的方向,状似诚恳道:“不如我们重来一次吧?”
“我早听说姜老师敬业,重来一次可以吗?会给您增加负担吗?”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露出关切钦佩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有看好戏,有同情,但都在看她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印象里,她从未和这位当红小花有过矛盾,甚至是任何交集。但现在,对方却有奔她而来的明晃恶意。
姜允珠浑身气血倒涌,却又被冻得打哆嗦。
突然间,她被扯着胳膊用力往后一拽。
视线也转瞬变暗。
她被清冷的雪松香包围,笼罩在软绵绵的毛毯里,面颊的酒水先被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
“你去收拾一下。”
男人低沉冰冷、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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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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