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初雪在这一刻轰轰烈烈释放，片刻间，天地一片素白。
从白点，到可见形状的雪花，漫天飞舞着。
进小区前，徐聆夏从衣兜里掏了个东西，塞到向晚舒手中。
向晚舒张开手掌，一颗深蓝糖纸包裹着的奶糖安然躺在她手心。
徐聆夏笑着对她：“身上只有这个了，虽然你可能不太在意这个节日，但还是，圣诞节快乐。”
“不止今天，每一天都要快乐。”
向晚舒垂眸看了几秒那颗糖，也笑了：“圣诞节快乐。”
*
待她回到家后，肩上难以避免出现点点水渍。向晚舒把大衣脱下来挂在玄关，想着要尽快洗澡才行。
除了担心感冒外，手头上的卷子还没改完。
她带着一身雾气出来，白皙的肌肤在热气氤氲下透着嫩红。
没多耽搁，向晚舒从卧室里拿电脑出来，盘坐在沙发前。片刻后，意识到登录需要手机。
手机呢？
她在沙发翻找，进卧室翻找都没有，余光瞥见玄关仍亮着的灯，就顺带去大衣兜里摸了摸。
在这。
向晚舒把手机掏出来的同时，手心与手机壳之间还夹着一颗糖。
捏上去还有些软弹。
她手机带糖一起拿回沙发前，随手搁在桌边后开始专心致志改起卷来。
或许是桌面太素净，深蓝色的糖纸总在视野边缘晃荡。向晚舒一个没留神，就把那颗糖攥在手里把玩起来。
顺手撕开，塞进嘴里。
甜的，还带有蓝莓香，软弹的糖衣下还有夹心。
向晚舒想。
下次得问问她是什么牌子的。
*
晚修，徐聆夏又拿着练习册溜到向晚舒办公室。
月考二的成绩刚出来，她坐在向晚舒身边，两人一起对着电脑屏幕研究。
对着一大堆数据做分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好在有本班数学老师研究出来的数据处理模型。
向晚舒很快就从全级成绩里调出了本班成绩再排序。
听见身旁人轻轻咦了声。
徐聆夏直起身来，用食指戳着屏幕：“我竟然在这啊？”
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我竟然能有班前二十？”
刚出炉的成绩，向晚舒也没来得及多看。恰好徐聆夏在旁边，就先看她的，光标挪到成绩条后方，看到生物。
她笑着点头：“挺大进步。”
徐聆夏一把拍在手边的练习册上，乐滋滋的：“不愧我天天刷题。”
向晚舒目光半点没移，淡淡补充说：“没枉费我几乎天天晚上给你讲题。”
徐聆夏嘿嘿两声，凑到她面前讨乖地张开手掌。
“进步这么大，有奖励吗？”
向晚舒瞥她一眼：“照班里的规定，单科第一才有奖励吧。”
“啊？”徐聆夏卸力靠回椅背上，掰着手指头数，“那还得等到期末…”
“期末想拿第一？”
徐聆夏把视线从手指移到她稍侧的脸上，忽然有些理直气壮：“嗯，奖励嘛…谁不想要……”
向晚舒很浅地笑了下：“来啊。”接着冲徐聆夏挑了挑眉尾：“奖励就在这等着你。”
哇靠，胜负欲起来了呢。
姜颂看着从办公室回来后的徐聆夏宛如走火入魔，对着生物的眼神仿佛要生挖硬吞下去，没忍住，关切问了句。
“Are you OK？”
徐聆夏从题里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姜颂欲言又止，但还是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态，说：“感觉你在疯的边缘蹦跶。”
徐聆夏：？
姜颂破罐子破摔：“你好像要把这本题给吃了。”
徐聆夏噢了声，复而低头，语速飞快：“有人向我下战书。”
“谁啊？这年头还这么幼稚玩这个？”
徐聆夏头也不抬：“向晚舒。”
“……你小子，怎么还押韵啊哈哈哈哈。”
元旦过后，日历上终于翻来了新的一年，从圣诞就开始连绵下起的细雪也终于有了停的迹象。
新的一年第一节体育课，天很晴朗，蓝得像块晶莹剔透的宝石。
体育老师总喜欢弄点新花样，他从课室拿来了一堆彩纸，让体委分发下去，说要折纸飞机。
“刚好今天就是新年的第一节体育课，新的一年总要有些愿望。别人许愿放孔明灯放花灯，我们，今天就来放纸飞机许愿，纸飞机飞得越高越好。”
姜颂扯着徐聆夏挤到前排，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彩纸里挑选着，还不忘回头问她：“你要啥色的？”
徐聆夏比较务实：“我要硬的。”
姜颂从不惯着她：“我懂了，你要最粉的那个。”
“诶！”徐聆夏扯了扯她的衣领，制止她的行动，想了想，伸手过去，“…绿的吧”
姜颂从体委里拿过三张彩纸，出来的同时顺手把凑在边缘的阮意霏一把捞了回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里的三张彩纸，得意道：“在这呢。”
阮意霏从她臂弯里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色？”
姜颂：“猜的，所以给你拿了蓝色。”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她的蓝色羽绒服，笑了：“而且和你今天超级配。”
徐聆夏面无表情从她手里拿过绿色的那张彩纸，幽幽开口：“哇，真的好绿呢。”
阮意霏低头噗嗤一声笑出来。
纸飞机要飞得远，纸的材质需要考虑，折的方法也很讲究。
徐聆夏用最常折的方法，铺在地面上反复摁压那道痕，努力让它变得笔直细长。
直到姜颂把笔递给她，她才想起来好像要写愿望在纸飞机上。
新年愿望，听着宏伟，与愿望挂上边总会有些贪心，但与新年扯在一起以年为单位又有些长久。
想要实现的事情很多，但真正浮现在笔下的愿望此时却难以说出。
徐聆夏想了想，不同于他人直接大大咧咧把愿望写在表面。她打开了那道反复挤压的痕迹，郑重地，用黑笔在纸飞机内侧，写下自己的愿望。
姜颂拿着自己的纸飞机凑到她身边，好奇问：“写啥了？”
徐聆夏重新把纸飞机折起来，笑了：“期末让我考好点过个好年吧。”
姜颂一拍她肩膀，乐道：“该说不说我俩是同桌呢，愿望都能一样。”
她侧眸看向身旁的阮意霏，嘴边仍挂着笑：“小阮，你呢？”
阮意霏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同样勾起唇角：“大家高考顺利。”
姜颂嗷呜一声就扑到了阮意霏身边：“我就知道小阮会想着我们。”
远处传来熟悉的哨声，体育老师拍着手，大声说着：“来同学们我们往上边这个坡走，从楼梯上去站在上边往下边飞纸飞机就行了。”
他声容并茂：“纸飞机一飞下去，今年的愿望也随着这纸飞机飞出去了啊！一定都能实现！”
徐聆夏对着纸飞机尖端哈了口仙气，手臂后摇，身体带动手臂发力将纸飞机投了出去。”
天会知道，云会知道，下过雪透亮着的空气会知道。
小小的纸飞机载着所有人该说的不该说的愿望，从手里猛地飞出去，借着劲乘着风，飞上蓝天。
浅绿的的纸飞机在空中飘荡，急促的风将它中间的缝隙稍稍吹开，露出内侧晕染着黑色墨迹的愿望。
“向老师要健健康康。”
徐聆夏握着笔，犹豫着不知道该写什么的那一刻，看着手里的浅绿色纸飞机，忽而想起了向晚舒。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绿色就会想起她。
或许是今天她穿了条浅绿色的长裙，又或许是昨天她的发圈颜色是绿色的，再者是前天没有她的课但看见绿色的生物课本就会想见她。
前几周她接连咳嗽的声音，哑着嗓子上课的模样，看着吵闹的她们压着愠怒训导的模样。
笔尖移动的轨迹速度比脑子更快。
“向老师要健健康康。”
健健康康地过每一年，看每一次初雪，过每一个圣诞。
这是徐聆夏在此刻最大的愿望。
*
她们那天玩得很开心，纸飞机到处飞来飞去，头端都被撞得歪歪斜斜。
课后，徐聆夏把它夹进了最厚的一本语文资料里，时间一长，也没想起来过。
期末考试期间，教室的书籍要清空。那几天刚好下雨，大家都把书本堆进办公室里。
从桌底垒到桌面，箱子上面叠箱子。徐聆夏把最后几本书摆在向晚舒桌面角落，脚边使劲把挡路的一个大箱子踢开。
“不准放在这，给向老师留条路走。”
那个男生噢噢两声，把箱子重新搬开。
向晚舒晚上过来开门的时候，险些没开成，绕过层层堆积的书本，走到自己位子前，扶额苦笑。
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她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去讲台上坐着。偶然发现桌角的书被刚开门挤进来的风吹得卷了几页。
向晚舒弯腰过去抚平卷起的书页，发现桌边掉了个浅绿色的扁平纸飞机，似乎是从书本里面吹落的。
她把那个纸飞机重新夹回了书里。
她亲手，经过了，许给她的那个愿望，此刻愿望落回了她头上.
不敢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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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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