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鱼并非要夏至忍着伤痛不治,他借着袖口遮掩,从须弥空间中取出一片泛着莹莹白光的莲花花瓣,还带着透明水珠,仿佛刚从花枝摘下。
他手心向上,摊开在夏至面前:“这是我在玄泉峰偶然发现的灵植,你吃了应该就能好。”
担心夏至不信,江述鱼振振有词地编起故事来:“我亲眼看到一条断了尾巴的……鱼,它就吃了半片花瓣,下一秒直接恢复生龙活虎。”
说得江述鱼自己都要信了,但其实是受伤的是条蟒蛟,它从江述鱼手里抢走半片木莲花瓣,然后那条蛟刚好的尾巴就又被他打断了。
想他勤勤恳恳守了数十天才等到开花,倒被只突然出现的畜生抢先,最后江述鱼只好把被咬过的花瓣送去拍卖,自己只留下完好的几片。
江述鱼这套说辞,也就能骗骗初入修仙界不识货的夏至了,要是被别的修士看到他拿出千年灵木莲花瓣给人生嚼,只会大惊失色,痛斥其暴殄天物。
江述鱼的储物空间里也不是没有治伤的灵丹药丸,但眼下他在夏至面前的身份还是一条刚化形的灵鱼,发现灵植还说得过去,总不能还说自己捡到疗伤圣丹吧。
他收回在须弥空间中的神识,目光殷切,满含期待地看着夏至。空间里,金光璀璨、品相完美的丹药,这掉地上绝对比金子还晃眼。
夏至垂眸,泛着幽光的花瓣被托在手心,不用识货都知道绝非凡品,但他也没戳穿,就着江述鱼的手把花瓣衔进嘴里。
嚼两口直接咽了,并感觉自己在吃草。
药力起效极快,花瓣刚滑入腹中,瞬间化作一股强劲的暖流,顺着经脉涌向四肢。
夏至受伤的腿控制不住抽动了一瞬,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在眉骨处蓄成一摊水窝,断裂的骨头缝间,仿佛有无数根细针不停戳刺。
伤筋动骨一百天,灵木莲花瓣相当于把原本百天的修复期压缩到几刻钟。
“很、很疼吗?”江述鱼不禁跟着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用袖口帮夏至擦去汗水,接着又帮他揉捏受伤的腿骨,忙前忙后,希望夏至能好受点。
正放任江述鱼贴心服务的夏至忽然曲起腿,动作带着几分急促,他一把抓住江述鱼还要往他裤腿里伸的手,阻止道:“不用!我差不多好了。”
“哦、哦好。”江述鱼被夏至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一愣,讪讪地缩回手指,指腹还残留着些许温韧的触感。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暗暗唾弃自己真是鬼迷心窍。
夏至缓缓呼出一口热气,瞄了眼江述鱼的表情又飞快收回。
大补的药物不仔细点剂量,就比较容易补过头,尤其是在伤处被治好之后,多余的药力只能分散去其他出口。
昏暗静谧的环境里,一时只有彼此的呼吸,闪动的紫色流光为二人平添几分异样,好在夏至很快恢复平静。
“等雪崩停了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嗯。”他扒夏至裤子的行为是不是很奇怪……
“不知道雪什么时候会停。”
“嗯。”他刚刚是做什么啊!这个世界夏至十八了吗……
被敷衍的夏至无奈地瞥了眼江述鱼,对方明显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小鱼是变成人了,也喜欢吐泡泡吗?”
“嗯,嗯?”江述鱼骤然被唤回神。
师父师伯他们走后,已经少有人叫他小名了,夏至没正式给养的鱼起名,一直都是小鱼小鱼得叫着,如今“小鱼”倒成了他的名字。
紫色光晕中,夏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鱼类的鳃算不算人类的鼻子?你这样嗯来嗯去,难道不是在吐泡泡吗?”
江述鱼的脸色“嗵”得一下,变得异常红润,耳尖也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他决定转移话题:“鱼鳃不是鱼的鼻子,你很喜欢鱼吗?”
夏至极换了个姿势靠着岩壁:“还行吧,我母亲喜欢养鱼,有时候也会想养一条属于自己的。”
半分钟后,夏至又换了个姿势,凉透的布料贴在身上并不舒适:“我后背衣服都被汗打湿了,想换一套,你方便转过去一会儿吗?”
话才听到一半,江述鱼就像害怕被误会似的,立即转身背对着夏至,面前是黑黢黢的岩石墙面,他正气凛然道:“你换吧,我不看!”
夏至从须弥戒中取出干净衣物,一件一件换上,却怎么也找不到能够系腰的布条。
他腰带呢?
夏至的神识重新扫了一遍须弥戒内的空间,别说腰带,所有类似腰带的条状布料都不见了,包括那两条有鱼形刺绣的发带。
收回神识,夏至缓缓抬眼,目光投向江述鱼的背影,对方还穿着自己的弟子服,有点大了,肩线并不刚好,外袍也有点长,跑起来不小心的话,容易摔倒。
银灰色的眼底沉着一片晦涩,夏至弯腰捡起落在旁边的旧腰带,手指抖去上面的灰尘,重新系好后,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江述鱼靠近。
“洞穴里还有点冷,给你也再披件衣服。”
江述鱼被肩膀突然出现的重量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转身回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刚转到一半,还没来得及看清人,便被夏至从侧面抱住,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抵上他的肩膀。
江述鱼喉咙滚了滚,原本到嘴的话瞬间卡住,变换了语气:“……你怎么了?”
夏至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堵着,含糊不清透着一股沉闷:“说到我母亲,你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宗门吗?”
江述鱼不知道:“为、为什么?”
“学校着火了,母亲怀疑是我放的火。”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然后江述鱼听到了一个罪犯的孩子,总是被怀疑未来也会成为罪犯的故事。
夏至圈在江述鱼背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捻住一缕垂落的发丝,趁对方不注意用力掐断,指腹将断发攥进掌心。
他微微抬头,目光向上仰视着,恰好对上断发主人垂下的目光:“母亲还觉得我会虐待动物,从来不让我养,你是我养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鱼。”
“嗯。”江述鱼抬手揉了揉夏至的脑袋,眉目柔和,温声安慰,“你养得很好。”
夏至顺着力道低头,蹭了蹭头顶的手心,嘴角却不快地牵起,可你还是想跑掉啊。
“狼骑士,你确定夏至他们在这儿吗?”
“汪!汪呜!”
上方传来细碎声响,夏至抬头望去:“后昊?是你们吗?”
后昊隔着雪层听到夏至的声音,惊喜地看向夏正修和常卿月:“真的在这!”
“汪汪!”狼骑士加快了刨雪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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