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那不就得了。”

门咿呀轻响,韩菀扶起穆寒,“快起来吧,别整天跪来跪去的。”

她拍了他肩,打趣:“你可是要当我左臂右膀的人!”

韩菀言笑晏晏,一路行来,两人早熟悉了。

“好了,那咱们快点睡吧。”明儿还有重要事情商议呢。

韩菀光着脚丫就一身薄绫寝衣,虽地毯厚厚炭火足,但水汽冬寒还是有些凉,两人又说了一会,她就垫着脚尖溜回去了。

隔扇门轻轻阖上,被褥斯索的微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穆寒躺在窄小的矮榻上,半晌,他伸手触了触身上伤口。

恢复得很好,他最重一处伤是在肩后,深可见骨,但由于持续好药仔细调养,现在只剩一点点伤痂,不留后患。

他慢慢侧身。

炭盘红火闪烁,隔着菱花窗上的厚纱,能隐约看见里间榻上模糊一团隆起暗影。

她睡着了。

夜阑静,浅浅呼吸,清缓绵长。

她予与他太多尊重,让他没办法不震撼不动容,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东西。

她……比他原先以为的还要好,好太多了。

长夜静谧,雨点滴滴答答,巡夜护卫厚皮靴的踏踏声,沿着木质廊道远近来回。

穆寒睁眼,昏暗中屋顶粱枋轮廓变得隐约,其上绘制精美花纹也一同静静沉睡在夜色中。

久久,久到隐约三更梆子起,庭院守卫两班交接,隐约低声交谈,他动了动,半晌,才阖上眼睛。

……

睡得少,穆寒依然醒得早,次日晨起情绪已悉数收敛,入内整理的女婢并不觉丁点不同。

他自己卷好铺盖放回箱内,盥洗回来后,韩菀也起了。

寝屋仆婢捧着铜盘巾帕进出,韩菀打开衣橱,再三打量,她今天要穿得精神醒目些。

屋里衣橱衣箱摆放都是参照东阳来的,橱柜是她喜爱和常穿的衣裙,左边一水儿浅青银白的简单素色,右边则是翠紫艳蓝之类的鲜亮颜色。

韩菀旧时偏爱后者,因她性情外向,父亲曾笑骂她倔大胆假小子,她甚至会骑马,且马技还很不错,也近几年才被母亲拘起来。

只重新睁眼一回,这些都淡了许多,昔日那种恣意张扬的心境已回不去,穿什么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父亲去世后,她一直穿素衣,只进了郇都后,却是不合适了,于是这边的衣橱就被重新打了开来。

她取出一件绛紫的,还有一件烟蓝的,低头比了比,见穆寒进来,她问他:“咱们下午可能去朱雀大街,哪件好一点?”

都是款式简洁刺绣精美大方之余隐透华贵的广袖曲裾,绛紫烟蓝,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丽色动人。只眼下这个丽人打扮过分家常,寝衣外随意披了件斗篷,头发披散有几分凌乱,正皱皱鼻子瞅他。

穆寒不懂这个,他认真看了看,盯着微蹙眉比较一阵,才说:“这个。”指了指蓝色,他认为这个颜色应更稳重一些。

这么认真吗?

韩菀忍不住笑了笑,“好,那就这个!”

换了一身烟蓝色云纹广袖织锦裙裾,把乌发盘高盘紧,配上镶红宝的钗环,宝石艳红,裙服深蓝,衬得她脖颈脸颊白如初雪,容色端丽,又较平日稍添几分成熟稳重。

韩菀细细端详,颇满意,转身往正院行去。

穆寒紧随其后,一直到了正房,平日他会无声退至边上,但今日得了韩菀嘱咐,却是没有,韩菀落座后,他稍退后两步,立在她身后。

韩仲丘略有所感,抬头看了他一眼。

今天人很齐,孙氏,韩菀,韩仲丘,还有堂兄韩晔,四人围坐在方案前商议。

收拾院舍什么的都是小事,如今最重要是商号。

“阿爹去世已数月,商号无首,我们还是尽快接掌为好。”韩菀说的这一点,大家都很赞同。

至于具体的策略,路上其实讨论过不止一回的,很快就定下,除去韩菀和韩仲丘名正言顺掌事以外,另外他们还觉得,应再放两个人进去作分管事。

一个毫无疑问是堂兄韩晔。

至于另一个,韩菀提议穆寒。

她话一出,除去先前已听过的韩仲丘以外,孙氏和韩晔十分诧异,闻声俱抬头望一眼穆寒。

穆寒肃立在韩菀身后,脊背挺直,主子信重他为他做到这程度,他无论如何亦不会坠主子的脸面。

孙氏皱了皱眉,穆寒不过一个奴隶,且还是一个她观感一般的奴隶。

孙氏反应,韩菀早有预料,她劝母亲:“如今我们人少,穆寒天分能耐,父亲都是认可的。”

“我和叔父虽是主家,只曹邑宰他们掌事多年,我们初来乍到只怕未必能事事如臂使指,既然穆寒跟父亲学过,咱们为何不用?”

人皆有私,韩父在时自然一切都好,可他一去,主家无人,出来掌印的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娘子,就算再添一个韩仲丘,那说到底也是二房人,这些大小管事就未必能如韩父在时一般尽心尽力辅助了。

当然忠心耿耿的肯定也有,但韩菀初来乍到,她没法精准分辨。

这种情况下,就很需要把自己人放进去,以了解详情,通达耳目,再执行命令。

穆寒除了身份以外,其他无可挑剔,而现在他们适用的自己人实在少。

孙氏沉吟。

经女儿提醒,她确实觉得曹邑宰权力过大了,且心疾手快,就韩父骤然去世这几月时间,他迅速将商号权柄拢在手里,她仔细一留心,立时忌惮。

放任下去,这人一旦存私,她娘仨就是聋子瞎子。

孙氏没有想太久,瞥穆寒一眼,她很快就做了决定,“那就依你。”

“好,那我们稍后就过去。”

事情定下了,韩菀回头看穆寒,微微一笑,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今日雨终于停了,久阴初霁,一束久违的薄阳从大敞的窗牖洒进室内,她立在窗畔,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身畔,她沐浴在晨曦中,光华好似初阳一般灿烂。

穆寒目送她,直到她进了内房,他紧随其后,紧紧守卫在门扉外。

穆寒身形异常高大健硕,气质沉肃内敛,但他走南闯北经历无数次血腥,不管怎么内敛怎么沉静,那种隐隐迫人的气势都是挥之不去的,非常显眼。

韩晔挑眉打量了眼,他还是第一次留意穆寒,不过确实少人,伯母和父亲都同意了,他耸耸肩。

……

众人起身,韩仲丘父子匆匆回去准备了,韩菀则跟着母亲,母女二人进了内室。

这回,没有让任何侍婢和护卫随扈,孙氏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

她亲自检视了门窗,最后放下床帐,移开她的玉枕,在床栏上缠枝纹上极不起眼的一处一撬一按,“咯”一声轻响,枕下位置弹出一个小暗格。

“这是你爹旧时做的,说必要时可藏些要紧东西。”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孙氏黯然,打起精神,从里头取出一个两巴掌大的乌木匣。

这匣子分两层,第一层开了匣盖,是大大小小共七方印鉴,这就是历代韩氏家主的掌印。

至于第二层,却是非常隐蔽的暗格,孙氏按了一下,啪弹出一个小抽屉,里头薄如蝉翼一张丝绢。这丝绢是特殊制过的,水浸不湿火烧不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狡兔尚有三窟,韩氏王族出身,又巨富数代,焉能不留下后手?

丝绢密密麻麻的字,就是历代祖辈和父亲设下的暗库,内里的珍宝财资,并不亚于明面上的韩氏商号。

上辈子韩菀被囚,就是因为这个匣子。

孙氏和韩菀将丝绢用帕子包好,重新放回暗格里,孙氏低头摩挲印鉴,黯然片刻,郑重将匣子交给女儿。

女儿有心要撑起韩氏,做母亲的没有不赞同的,只是委屈她了。

旁家的女郎都是娇养无忧,只待出嫁良人。

韩菀并不委屈。

她捧着檀木小匣,只觉有千钧重。

深吸一口气,她站了起来身,“阿娘,我过去了。”

“去吧。”

孙氏先不去了,因为韩琮生了病,舟车劳顿,兴奋过后,天明时发了低热。

韩菀出门前先去看看弟弟,他一张小脸泛白,触手发烫,见姐姐来立即撑着坐起,十分沮丧。他本来说好和姐姐一起去的。他是男丁,他想和姐姐共同进退,谁知又病了。

韩菀抚抚他的脸,柔声安慰:“别急,日子还长呢,养好病咱们再去,好不好?”

“嗯!”

拍拍他的小脑袋,扶他躺下。

……

韩氏的郇都总号位于朱雀大街的中部位置,前面是五间五开的大铺面,青石为筑雕栏为凭,经营却不是韩氏如今占半壁的矿盐,而是丝绢。

先祖韩弥,以丝绢起家。

巨大的金漆牌匾上书“韩氏”,铁画银钩也是先祖亲笔,观字如人,能看出这位先祖乾纲独断的风采。

店铺之后,则是一个堪比五进宅邸的巨大商号公署,案牍室,议事厅,家主内外书房,大大小小管事的值房等等,屋舍众多,功能齐备。

韩菀等人来前,已提前打发人通知过,离得远远,便见已曹邑宰率着东阳郇都两地的重要管事,足有数十人,正立于大门前迎候。

主君去逝,年仅十六的女郎出来执印理事,众人什么想法,表面却看不出来,不过最起码的礼数却还是很到位的,一见车驾,便迎了上来。

韩菀深吸一口气,车帘撩起,她不用人扶持,自己信步下车。

穆寒翻身下马,紧随其后。

曹邑宰上前一步,拱手下拜:“曹凭率总号诸管事,见过主子!”

诸人纷纷拱手:“某等见过主子!”

韩菀扫了曹邑宰一眼,环视众人,微笑道:“诸位请起,不必多礼。”

她落落大方,说罢和韩仲丘韩晔一起,带笑将面前一排见礼的管事扶起了起身。

“主子,请。”

见礼寒暄过后,曹邑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姿态恭敬,面带微笑,一个十足十的忠心家臣大管事的模样。

但韩菀四人深知,这不过假象。

临行前,韩菀将匣子交给穆寒,此刻那个装有家主印鉴的小匣正收在穆寒怀中。

韩菀看了曹邑宰一眼,“诸位,请。”

她一个大步,率先迈了进去。

感情和剧情都进入升温阶段啦,迫不及待啊啊,激动!!

话说阿菀知道穆寒暗恋其实还挺早的,可能v前就可以了,阿秀争取一下哈哈哈(/≧▽≦)/

么么啾宝宝们,明天见啦~ (づ ̄3 ̄)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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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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