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刚好就是赵隗。
他手里捧着一摞文书,大约半人高,堆起来刚好挡到脑袋,旁边跟着个小厮,也抱着同样多的公文,俩人像根柱子似的站在门口。
林亓推开门时愣了片刻,待赵隗出声时才认出来他是谁。
“林侍卫,”他艰难的探出一双眼,“快给我让个地儿,要抱不住了。”
他说话间已经有几本文书在晃了,挂在最顶上摇摇欲坠。
林亓立马闪开了身子,让出位置让他将那些文书抱了进来,后边的小厮长的稍微矮些,进门时没注意,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林亓连忙扶住了他。
赵隗把公文都搁在外间的书案上,又指挥小厮把剩下的都摞在了桌脚,整张书案瞬间被堆的密密麻麻的,寝房内难得有了书房的气息。
看的顾珵一愣一愣的。
“赵管家,”他指了指地上那堆文书,疑惑不解的问道,“你抱这么多文书来本王寝房做什么,助眠吗?”
赵隗擦了擦头上淌的汗,苦着脸对顾珵说道:“王爷,您快别打趣了,这些都是林州的属官本月递上来的报告文书,需要您一一批阅后再往下发还的。”
他说完顿了下,又补充道:“最晚三日后下发。”
顾珵初到林州,按理说该先接见当地属官,立下条令,按月或是按季呈递一些重要公务,或是将王府事务一一分发下去,使各司其职,但他刚到此地就生了一场大病,上任时一应从简,一个属官也未接见,自然也来不及将公务安排下去。
底下人揣摩心思,以为他是想来个下马威,于是便将本月处理过的公务,无论大小,全都呈递了上来。
林林总总,便堆了好大一摞。
顾珵听完后沉默了半晌,迟疑的看着那山一样的文书,皱眉道:“这些都得批阅?”
“都得批阅!”赵管家觑着他的脸色,哄道:“王爷,这些是底下人第一次往上呈递公务,您多少也得给个面子看一眼,您要觉得累,也不用细看,随便批示一下就行。”
顾珵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发晕,哪里有心思挨个看那些尽是废话的请安文书,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拒绝。
赵隗见势不妙,未免顾珵叫他再把这些公文抱走,连忙带着小厮溜了出去。
等顾珵反应过来时,门已经又关上了。
赵隗早已看不见人影。
林亓先反应过来,他顿了下,低声请示道:“主人,要把他抓回来吗?”
顾珵有气无力的坐在书案前,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说:“抓回来做什么,当监工吗?”
林亓:“……”
顾珵许久没干过正经事,此刻面前摊开一本文书,只觉两眼发晕,心里对顾祁更加讨厌了。
他恨恨道:“该死的狗皇帝,好好的分什么封地,害的本王还得处理这么多公务!”
林亓抿了抿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他偏头看了眼窗外,只当顾珵骂的不是自己。
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顾珵才会不想把权力抓在自己手里,其它分封出来的兄弟,就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他想了片刻,决定殷勤一些,于是主动倒了杯茶放在了顾珵手边,又轻轻将窗子推开,燥热的气息顺着细风吹散,顿时叫人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贴心道:“主人若是觉得冷,我再把窗子关上。”
顾珵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你过来。”他说道。
林亓看过去,顾珵又对他招了招手。
还是那种叫小孩子似的召唤姿势,林亓没什么犹豫的走到了他跟前。
“主人。”
他躬下身子侍立在一侧,等着顾珵吩咐。
顾珵将手中刚摊开的文书递给他,问道:“看得懂吗?”
林亓不明所以的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些冗杂的文书既找不到重点,又看不出来有什么正事,甚至连遣词造句都是谄媚讨好的意思,林亓平日里看的太多了,呈到御前的请安折子大多数都是这样写的。
只是每每见了都要丢给薄易冥,让薄易冥头疼去。
顾珵见他点了头,心里顿时舒爽了几分,直接伸手将面前的一大摞往外推了推,说道:“既然如此,这些文书就由你来看吧,像赵管家说的那样,你随便批一批就行。”
林亓愣了下,迟疑的问道:“主人的意思是……我批?”
顾珵点了点头,确定道:“对。”
虽然他还不知林亓的具体身份,但观其行事做派,想来也是会这些东西的。
“可是……”林亓有些犹豫,“我不会主人的字迹。”
替顾珵代批没事,但是字迹不同的话,传出去就不大好看了。
这些属官很少有能看到顾珵亲笔的机会,此次大概是第一次得见,倘若用了林亓的字迹,往后就算顾珵自己批阅,恐怕也没人会信了。
“或者主人写几个字,我试着仿一仿,看看能不能习得一二分。”林亓提议道。
顾珵略一沉思,觉得这个法子也行,就先找了张空白的纸,在上面随意写了些东西。
他写完就将自己的位置让开了,起身走到一旁,说:“你来这儿练。”
林亓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顾珵的催促下过去了。
两人换了位置,林亓站在了书案前。
顾珵垂头观察林亓的动作,发觉他提笔的姿势很好看,笔力劲挺,沉雄朴茂,一瞧就是练过的。
也不知他到底是京城中哪家的勋贵子弟。
顾珵看了会儿,恍惚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他拧眉想了会儿,又琢磨不出来到底在哪儿见过,最后索性放弃纠结,趁林亓练的认真的时候悄悄出了寝房。
此时外面阳光正好,是出去玩的好时候,日光斜斜的照在身上,暖的像一汪温水,正是晨曦微露刚冒头的时辰。
有洒扫的下人见他这么早出来都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行礼完就一溜烟跑掉,顾珵晃了半天,见到的人越来越少,他郁闷极了。
好不容易溜达到前院,刚好看见赵隗在花厅前的长廊下晒太阳,摇椅晃得很有水平,瞧着比他这个王爷还要自在。
“赵管家!”顾珵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幽幽的开口:“你挺舒服的啊……”
赵隗刚好往嘴里塞了个瓜子,听到顾珵的声音差点没呛到嗓子眼里,连忙手忙脚乱的从摇椅上起身了。
“王、王爷,”他讨好的笑道:“您怎么出来了,公务都忙完了?”
顾珵坐在他刚刚坐的摇椅上,晃悠悠的说道:“本王在书案前奋笔疾书,赵管家在摇椅上岁月安好,合着本王忙活一场,全是为了赵管家。”
赵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凑到顾珵边上讨好道:“王爷这是哪儿的话,咱们府上的人做什么不都是为了王爷么,今日是我偷懒了,还望王爷别计较才是。”
顾珵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的赵隗眼皮直跳。
成谨不在,他实在斟酌不好顾珵的心思。
“王爷……”赵隗硬着头皮叫了一声,“您……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啊?。
顾珵收回视线,又成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慢悠悠道:“去寻些活血化瘀的药拿过来我瞧瞧。”
“活血化瘀?”赵隗惊叫了一声,“王爷受伤了?您刚刚过来的时候磕到什么地方了?”
顾珵被他吼的耳朵疼,“嘶……小点声叫唤,本王都要被你震聋了。”
赵隗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顾珵身上哪儿有伤,猜到可能是自己会错了意,尴尬的笑了笑,没敢再吭声。
“除了活泛筋骨的药,再寻些叫人吃了就能睡上三五个时辰的迷药过来。”顾珵想了想,又补充道:“要不伤身的。”
迷药?
还要不伤身的?
赵隗听的暗暗咂舌。
他这次没敢再叫出来,只暗自想着顾珵要用在谁的身上,脑袋快速的转了好几圈,都没想明白。
王府人际关系简单,贴身服侍顾珵的除了成谨就只有一个值夜的小厮,余下伺候的人平日里连内院都进不去。
可顾珵现在竟然要迷药,还要不伤身子的迷药!
能用在谁身上?
赵隗想的入迷,终于在挠头之前将目光锁定在了刚进府的林亓身上。
这位林侍卫进府不过几日,就已经能够随身伺候顾珵,可见受宠程度非同一般。
可林亓在府中一直都没个明面上的身份,大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索性就叫林侍卫。
这样既不出错,也不至于太突兀。
可今日!顾珵竟然要迷药!
还要活血化瘀的药!
赵隗的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的问道:“王爷,只要迷药……要些酒么?”
“酒?”
“是啊王爷,不然迷药下在哪儿啊?”赵隗笑眯眯的,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顾珵看着他,突然笑道:“赵管家,你还挺熟练的,平常没少干这活计吧。”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赵隗尴尬的笑了笑,讨好道:“为主子分忧解难必备技能罢了。”
顾珵:“……”
顾珵想了想,还是道:“拿一壶吧。”
赵隗连忙应声,要起身准备时又听顾珵嘱咐道:“不要太烈的。”
赵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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