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老和灶神

百里香不难找,小小一盒而已,不过朴晚推着一个大购物车来,就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了。

冷柜前人潮拥挤,无数双手在面前伸曲着;身侧的试吃盒子大敞四开,躺剩下几块菠萝丁。站在一旁的小孩子紧握着牙签,像吃糖葫芦一样扎了好几颗,一口咬下去,果肉里的汁水沿着嘴巴弧线溅落在面前堆放的空货架牌上。

咦...

朴晚有点儿嫌弃地退了两步,确实是饱满多汁,就是吃相脏了点儿。

好挤。

开年第一天在超市汇合,感觉就像是一场翻山越岭的长征路,好在那人跟个灯杆似的排在队伍里,离着好远都能看见;朴晚在自助结款机忙活了一阵,还了车拎着一大包,到满是大爷大妈的“伴侣存放处”,把人领回来。

扯住程莫霄的袖子,朴晚憋着笑,清嗓低声:“诶?这不程馆长吗,在这儿排什么呢?”

“不是你让我在这排队领鸡蛋?”出了队伍,接过朴晚手里的购物袋,面前人反倒是一脸不解:“不要了吗?”

没意思,程馆长真的好没意思,怎么这句话还较起真儿了?换成江芥,肯定会把话插科打诨的接起来再反弹两个回合,现在话头丢给自己,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顺下去了。

莫名还有点儿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

“嗯...那你再排回去吧,我等你。”也不知道该接点儿什么,朴晚又抓过袋子,低头喃喃。

“人家不给插队了。”声音淡淡的,俯身再次扯回购物袋,只手提着,脸上还是那副程莫霄一贯的风平浪静。

也是让自己摸不透的风平浪静。

“那我们走吧,这儿的东西我都买好了。”朴晚抿了抿嘴,小心开口:“我还能再去有机超市一趟吗?”

“好。”

“你都不用问问买什么?”

面前的人低眼弯了弯嘴角:“那你要买什么?”

朴晚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台词早有准备:“要买点儿有机嫩姜,天寒喝点儿姜茶能防手脚冰凉。”

“难得听你不提酒,那我先把东西放车上,你在这儿等?”说着,程莫霄抬手看了看表:“三分钟?”

“嗯。”

其实自己喝什么都无所谓,主要是想做给你喝。

她把这句话放在心里,默默述给空气听。

昨晚摸着那手脚就凉得要命,也不知道喝点儿姜茶能不能稍微改善一下;朴晚并不太懂那些传统的食补理论,本质上经过高温烹饪,食物结构会被破坏,但不论怎样,冬天吃点儿嫩姜总归不会错。

站在原地盯着电梯渐合的门,朴晚突然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呆呆笨笨,比印象里的更甚。

脑筋直成这样,怎么爬到清水馆长这个职位的啊?

不着起伏,到哪儿都是一副不着起伏的脸,从电梯里出来也是,站在货架前也是。

程莫霄侧身抓着一包生姜:“要这个?”

“嫩姜,你那个是生姜,这么多年了还是分不清?”朴晚嗔笑着从那人手中摘下那包生姜,丢放进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破碎旧事里。

“霄霄,你今天回来路上有没有路过的有机超市啊?帮我带两包嫩姜行不行?”溜出油烟,溜出视线,掐着差不多下班的时间,那时候的自己躲在仓库里偷偷打电话。

地下仓库信号不太好,她说出口的话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好像那时程莫霄信誓旦旦地回了她一句嗯。

等到半夜回去才发现,桌上放了两网老姜,又辛又辣,喝得两人一阵咂舌。

不仅热起来,甚至还有点儿要喷火的意思...

合着光长年纪,还是没什么生活常识。

“有你在,还用我分清干嘛?”话音贴耳像是自嘲,只是开口气息攀上来,一瞬间朴晚耳朵也跟着热热痒痒的。

烦死了,臭呆瓜!

她快走几步绕着货架,挑了两包无麦麸的主食面品,忿忿地去柜台结账。

在厨房这么多年,朴晚对过敏原这种事情时刻保持警惕,所以一般买东西时候,干脆避开过敏原选项,直接选购无麸和无乳糖的食材,也省了很多事情。

“你晚上想吃什么?”提着购物袋,朴晚歪着头问身边人。

时间还早,只是这商场不仅人多,还有经常会有横冲直撞冒出来的小孩子,也没什么好逛的。

“现在就要开始思考吃什么,你也太敬业了吧?”跟在身边的人抬腕看了眼表,轻笑着接过重物:“才两点不到。”

“那你...今天还要去,去我那里吃饭吗?”开口犹犹豫豫的,随后又紧着找补:“厨房可以开火,锅具什么的洗洗就行。”

“好。”

“那...今晚还要住下吗?”

“我明早要上班。”程莫霄着手摁电梯,白皙的指骨节泛着粉,看着蓦升轻怜矜惜的,开口悠悠:“清水离你那边也不算近。”

“我可以送你去。”称得上是朴晚脱口而出,下意识的回答。

出了电梯,沉默了两步路,只听身边继续笑言:“上班时间是早高峰,容易堵,我可不喜欢迟到。”

声音飘逝在塞满车的停车场里,四下弹荡着微弱回音。

“早起一点,没问题...”

“你就这么想留我在你那儿?”突然间一个急刹车的动作,前面提着购物袋的人戛然转身,朴晚没注意看路,在那人的怀中栽了个结结实实。

衣领上还缠着股隐香,萦鼻幽幽。

“嗯...没有,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她扒着车门跟上车,边系安全带边小声:“本来就是想留你吃个饭,顺便开个酒,上午拿来这瓶产年还挺好的。”

虽说朴晚在厨房也是个叱咤嚣张的主,可在程莫霄面前总是缺那么一点气势,她也不知道差在哪儿,牵诱着自己总干些口是心非的事让旁边这人看笑话。

“好啊,你送我。”驾驶位一脸平静,起车缓步寻路:“那现在换个地方走走?”

“去哪儿啊”

“去庙里奉柱香火。”

朴晚扭头有点惊讶:“怎么突然要去供香火?”

“还个愿。”声音轻飘飘,配着嘴角的一抹淡笑。

轻踩油门上高架,程莫霄开车的时候很少倚赖导航,好像去哪里都是路熟于心,完全不用停靠再定位找方向。

有绝对音感,她这肯定是绝对方向感...

不过提到许愿,朴晚突然记起来,跨年的那一分钟,自己好像也朝天上偷偷许了个愿,还不知道到底是哪路老神仙帮着自己如愿。

那正好也顺路去还个愿,怎么说都得谢谢人家,怪灵的。

开年第一天,庙里满是香烛缭绕,人山人海;龛前小佛排满了人,各个诚心奉香,三叩六拜,虔诚地要命。

大殿坐有金光肃穆的神祠巨像,庙里还有些撷经颂律的僧士,围着前殿香客一圈一圈念着书文;院里的树虽说落雪压枝,但也经专门的人清理打扫过,徒显岑寂;裸在树枝上的红绸高悬,配着院里的芽梅,缭着烟气一并在风里翻晃。

阶上排着几只不怕冷的猫,绕着干丛一圈圈踱步;石灯上散着三两只无业的鸟,盘在头顶叽叽喳喳乱叫。

这里虽说比超市的人挤人更盛烟火气,却盈耳祈颂,让人徒生平静心和。

在门口买了包香烛,两人一前一后跨槛入院,朴晚紧跟在程莫霄身后半步,拎着香四下抬望。

香客还是这么多。

对这里,她是有一点记忆的。

只不过那是好早好早之前的事情了,绵远到已经印象模糊,每一块碎片都被磨平了尖刺,碎片上刮刻的痕也跟着形迹蒙蒙。

那是程莫霄和自己唯一的一次远途旅行,趁着百忙之中少有的共同闲暇,揣着攒了好阵子的机票钱,消遣着存了许久的公假时间,从纽约飞到这里来。

在一起之前的旅行,以朋友的身份,只一次,就是滨城。

同样的庙宇,同样的大殿,同样的蒲团;跨过一节节朱红门槛,绕过一根根檀红梁撑,强忍着牵住身旁人手的冲动,听得身畔窃窃低语:“你要拜月老吗?”

肃穆之下,心思被戳穿,‘啪’地一下,空气里藏着一声微弱如肥皂泡的爆鸣。

唯有自己听得见。

“拜月老干什么?”朴晚别头支吾,拙于言辞。

“求份良缘。”

“我不拜,我要去拜灶神,求个事业大圆满。”好像那时自己红着脸,原路绕出大殿,撇下程莫霄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神像前,也不清楚那时她许了个什么愿。

对那时的朴晚来说,求个灶神,就是求财;愿望这东西,得不到的才算愿,不是吗?

已经几近唾手可得的东西,自然不需要求了;况且在神像前被摸明参透,怪不自在的。

和彼时一样,现在的程莫霄,也站在月老像前,好像只比那时多了一点风尘仆仆,跟着前后的队伍一起,低头念着什么愿;朴晚站在后面的角落里,悄悄地感谢那位不知名的老神仙。

“你还什么愿啊?”凑着出来的人,朴晚横迈了一步。

“还一个很久很久之前赊来的运气。”程莫霄拎着香,又在香台供了供,就手把香线插进了垒高的炉灰中间:“你呢?”

朴晚跟着香头着火,把香线也插进层灰中间:“我就求了灶神,要事业高升来着。”

香灰顶端的烬突然掉落,砸在虎口上,烫得朴晚一激灵。

虽说这种程度的烫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无意识的缩手反应,引得旁边一句笑靥轻声:“香灰落手,是提醒你不要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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