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她这才想起来晚上还要去接程莫霄,现在是。
五点零二。
从夜露到清水,就算不堵车,也要开个将近二十分钟,本来预留了时间,但眼下能不能走都是另一码事;即便是早上没答应她一定会去接,可也没当面拒绝人家啊?
朴晚一面翻找着聊天记录里的文档,一面在加载内容的片刻时间拼命琢磨对策,突然后脖颈迎上股冷风,钻进屋子话声沙哑:“老板,那个货还继续对不?”
货运师傅前后搓着手,指缝里夹着那张被蹭磨得不成样子的对货单,朴晚瞄了他一眼,绕着岛台掰了一瓶地上的常温水:“走吧,先弄完再说...”
今天已经等了这么久,加上朴晚自己也不太想和Elowen因为这事继续墨迹,谈好的时间再生事端,显得自己办事多不利索似的。
程莫霄那边,等会儿路上打个电话吧。
再说了,眼下事还不确定搞多久,现在再答应个时间,到不了更尴尬。
...
俩人点着货前后清了两遍,最后是缺了一只深口锅,送货少件,验货填写缺件之后还要再和品牌方那边讲一声。
两方交差对货,做中间人好麻烦。
明明应该是品牌方送来才对...
拨通Elowen的电话,核验了几番才结束,可就算朴晚拼了命地压缩时间,处理好后也没法准时赶到了。
想了半天,起车之前她给黑色头像发了条微信:【我这边点货出了问题,可能要晚一点到。】
那头消息回得飞快:【嗯。】
不知怎的,扣上安全带,朴晚盯着屏幕上的这一字一标点,总有点儿心里发毛,可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儿的问题。
保险起见,她绕了条稍远点的城际高速,不堵车,也开得快。
临着收费站,手机震响。
一张手表的照片,掐着刚好五点半的表盘,紧接着挤进来个电话。
接通,语音那头顿了几秒:“朴主厨,好像我之前说过,我不喜欢迟到。”
就这么一句,语气也没什么波澜;只是在这启了空调的车里,朴晚莫名地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隔着波频,生气生得好明显。
“今天MNF那边送来的锅具,送货师傅来晚了,数量上也出错,才耽误好些时间...”话音越来越小,朴晚左右寻思着,好像这事真的是自己有错在先了。
但自己跟程莫霄发过消息知会过了,她不是也回了?
“嗯。”
“呃...我马上到...”
拐拐绕绕,离着好远就瞧见了站在风里程莫霄,素色外套上挂着个满是logo的大围巾,还是很打眼,视觉意义上的。
泊车停稳身畔,来人携着晚风一道钻进车里,闭口不言说,径直把朴晚挂在空调出风口上的手机摘了下来,换成了自己的。
屏幕停留在计时页面,只听程莫霄轻声缓语:“迟到八分三十二秒,还挺久。”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无生波澜,却不怒自威。
“折半吧,你现在有四分十六秒可以解释。”
“刚才不都说了,MNF那边送货的师傅出了点问题,我在店里和他对货来着...”
“你不是三点下班吗?”
“对,他约好的四点半,结果来晚了。”
“他迟到的时间,要算到我头上?”声音还是淡淡的,像是掺了些不耐烦:“MNF是吗?”
朴晚也不清楚突然话锋一转是干什么:“啊?”
“那你今晚陪我去个饭局好了,迟到的事我可以再考虑一下。”程莫霄轻笑着拿下架在出风口上倒计时的手机,顺手又把朴晚的换了回去。
考虑不考虑的,好像没有自己说不的权利。
只是这事,至于这么严重吗?
扶着方向盘,朴晚又突然想起来因为自己一句话,程莫霄消失了六年这茬。
得,可能对她来说,还真件天大的事。
堵车是锻炼耐心最好的方式,主干道迎着下班时间照旧塞得要死,朴晚忽然觉得身旁闪了一下,用余光瞥着副驾驶那位,在那儿扶着镜子补口红。
朴晚见前车没动,也跟着条件反射似的拢了两下卷发。
目的地是上次和江芥吃的那个江景餐厅,取名单字「慕」,没记错的话是滨城约会榜单No.1的餐厅。
不出意外,现在应该还是排名第一。
价格意义上的。
饭局来这儿?谁会花大价钱来这儿应酬啊?周围都是小情侣卿卿我我的,这咿呀小提琴声都盖不住算盘响。
不过,还真有人来这应酬。
不远处靠窗一桌看见她俩从电梯上下来,立刻起身扯了扯衣服;程莫霄快了两步,沉肩露笑先伸出了手:“杨总。”
“害,你跟我客套什么啊,真是的。”西装男子肩宽体高,一看就是常去健身的类型,让着步子出来帮她扯椅子,又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朴晚,疑声:“这位是?”
程莫霄捋着衣摆侧身坐下,象征性地拽了拽身旁的椅子,示意朴晚落座:“我介绍一下,MNF的亚太区的市场负责,杨奇,杨总。”服务生上前倒水给单,她清了清嗓:“身边这位是朴晚,朴主厨。”
朴晚点头会意了一下,很单薄的回应。
“哟,朴主厨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真人来着,下周咱俩应该有个对话播客要录呢。”明明是他们新签的同行官,却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不过杨奇倒是会打圆场:“莫霄带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二位女士今天要喝点什么酒?”
原来说的杨先生,就是他。
只是。
什么叫做莫霄的朋友?连姓氏都没有,怎么可以叫得这么亲昵?
朴晚拿捏不好自己被带来的这饭局价值几何,同桌这俩人好歹也算是把自己从水深火热里捞出来的功臣,不爽归不爽,怎么着这口气都要憋住,咽回肚子里。
“不喝了,等会儿要开车。”程莫霄轻声拒绝,侧目瞧了眼朴晚,又缓缓补了句:“她也是。”
“行,那也没事儿,咱们先点菜。”杨奇举手示意了一下,很快来了一位服务生站在桌旁俯身侧耳:“帮我再拿一份菜单,哦,还有这个。”
开在约会餐厅桌台上的玫瑰,整支都绰约风姿的,他目扫了一下,随后捏着整个瓶身交过去:“麻烦帮我们撤掉。”
谴了服务生,紧接着把自己手里那份菜单册调转了个方向,递给朴晚:“你们先看。”
“杨总太客气。”程莫霄笑得客套:“还没因为之前的事感谢你呢。”
“谢什么啊,这话说的,我不还是要仰仗你程馆长,这一仗谋的漂亮!太漂亮了!”杨奇意外没什么架子,已经到了被叫「杨总」的位置上了,却不计较碰的是酒还是水。
少见。
“对了,莫霄你今天来时候,是路上堵车?”杨奇执刀拆肉,头也没抬随意搭话。
程莫霄面无表情,沉声回应:“嗯,还因为其他事耽搁了,所以出来的有点儿晚。”
一来一回的,再配合着黏黏糊糊的背景音符,朴晚只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
来这儿干嘛呀?蹭吃蹭喝?
“什么事儿啊,你馆里那群小朋友?”杨奇打趣接着话茬。
“不是我,是朴主厨那边和你们处理送货的工人耽误了点时间,数目问题而已,不打紧。”
等等?
平白无故的,怎么把自己也给卖出去了?
“什么数目?”杨奇把头从程莫霄的方向转向了朴晚的方向,抬着眉毛,一副很感兴致的样子。
话头落到自己头上了,这要怎么接啊。
总不能当着人家头儿的面,骂几句吧?
“哦,也没什么事,都处理完了,我俩一开始没数清来着。”朴晚紧着找听起来无足轻重的借口,抬手又顺了一口水,因为这种小事让别人挨骂,实在没必要。
“那处理好就行,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也可以。”杨奇捻了捻餐巾布,又掏出手机:“朴主厨,咱们也留个电话吧,方便以后联系。”
一旁的程莫霄不作声,安静吃饭。
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朴晚硬着头皮,扯出假笑开口报了一串数字,随即放在桌面的手机响铃亮屏,杨奇指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这个是我的手机号,杨是杨树的杨,奇是奇怪的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只能点开手机备注联系人,在吃到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突然留电话,还真是有够奇怪的。
“朴晚,和朴素的朴同字,晚是夜晚的晚。”
“好嘞。”
接下来的席间,都是些和什么生意合作无关的话题,要么随便唠唠其他品牌,要么谈谈馆内艺术品,拉家常一样,杨奇没话找话地问,程莫霄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只有朴晚一个人,坐旁边捏着刀叉云里雾里的。
这算,应酬?
隔着窗玻璃瞧看下面的沙江畔,沿江两岸的灯景未撤,也明晃晃的;她回了回神,只觉面前的餐桌就像是两个世界,一半投入,一半出逃。
而一窗玻璃,也把夜晚生生隔成了两份。
一份嚣闹,一份寂默。
趁着嚣闹里吃食,踩着寂默回程;告别杨奇,两人钻回车里。
“你能不能...别让那个杨总回去迁就啊?跟什么似的,我没想打小报告。”
“他不会。”副驾那侧合上车门,低着嗓。
“这么肯定?”朴晚扯着安全带,侧头疑惑。
“杨奇级别太高,要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把手伸下去,会落人口舌的。”程莫霄挪了挪身子:“到这个位置,最忌讳风言风语了,你当看肥皂剧呢...”
话说的没错,就是这用词。
肥皂剧...
程莫霄你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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