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律站在门外,听二人在里面谈话,谈话声断断续续,贺时律只隐约听到“薅羊毛”、“吃土”、“身不由己”等词。
这些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贺时律眉宇微蹙,不断思考在洗手间门外听到的话。
洗手间内,季、礼二人仍在继续交谈,“礼玉,礼二少,礼玉哥,我错了,我该听你的劝阻,不把自己灌醉。”
礼玉对着洗手间的盥洗镜整理仪容,季遇双手合十,哭丧着脸侧身对着他。
“还有呢?”礼玉问。
“还有,”季遇心虚地对手指,“我不该发酒疯,让你去薅羊毛。”
昨天,季遇一清醒就被满地的羊毛和一群光秃秃的小羊惊住了,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惊恐的是礼玉。
季遇记得出门前礼玉还一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模样,谁知不到半天的功夫,变得比逃灾的难民都惨。
全身上下都是羊毛,原本抹着发胶、打理得规规整整的头发四处乱翘,这一缕往左歪,那一缕往右斜,其乱糟糟的样子,说是有鸟在里面做窝都有人信。
除了头发,脸也没好到哪里去。
礼玉的眼里都是红血丝,嘴唇干燥起皮,精神萎靡,一脸生无可恋,像是被扔进咸菜缸里腌了三天。
“你说,这都因为谁?”礼玉侧身,抱着双臂,目光森森看向季遇。
季遇继续底气不足地对手指,“因为我。”昨日,喝醉的季遇死活要薅羊毛,真的那种。
礼玉拗不过他,只能带他去农场,结果到了农场,季遇又不想薅了,要看别人薅。
这个“别人”特指礼玉,换农场的人来,季遇还不乐意。礼玉无奈,只能撸起袖子,拿起工具走进羊群,“结果就是整个农场的羊都让我剃了羊毛。”
季遇更心虚了,他记得农场规模不小,光牧羊犬就不少只,羊的数量更不用说了。
“亲,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也是身不由己,一喝醉理智就出走,求你原谅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喝醉了,再喝醉我就去吃土……”
季遇拉着礼玉的衣袖,求他原谅他,还说只要礼玉原谅他,让他做什么都行。
“真做什么都行?”礼玉狐疑,季遇狂点头,“嗯嗯嗯,可真了,一点都不掺假的。”
礼玉笑了,其实对于昨天的事,他一点都不生气,他就是想逗逗季遇,没想到季遇不但当真了,还说让他做什么都行。
礼玉思考了一下,发现暂时还真没有想让季遇做的,季遇说可以等以后有了,再让他做。
礼玉伸手揽住他的肩,揶揄,“到时,某只小狗反悔了怎么办?”
季遇伸出一个小指,“这样总行了吧。”礼玉伸出自己的小指,笑着勾上去,像过去近二十年里,他们无数次做的那样。
*
吃土、薅羊毛、身不由己。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贺时律一闲下来,脑海里总是冒出这几个词,这几个词的意思,单个拿出来都懂,可一起出现,放进一段话里,贺时律就不懂了。
贺时律虽然无意探究季遇和礼玉说了什么,但潜意识里总会去思考,止都止不住。
这天拍完戏,贺时律又开始想,女主演安宁走过来坐到他对面,“借个位置坐一下。”
贺时律点头的动作在视线扫过她脸颊的瞬间,戛然而止,“你这是?”安宁眼尾发红,声音哽咽,一看就是狠狠哭过。
安宁眼圈红红地摆手,“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就是、我就是——”说着,说着安宁又哭了起来,泪水潸然如下,贺时律适时递上纸巾。
吸着鼻子,安宁一边用纸巾抹泪,一边抽抽嗒嗒道,“我就是看了部小说,谁知道里面的女主惨到家了,我以为为了减肥,每天都只能喝水的我够惨的了,女主比我还惨。
惨到什么程度呢,她生父去世,母亲改嫁,继父不是个东西,经常赌博喝酒不说,还老是打女主。
女主的工资全都被他拿去赌博了,女主穷得都快吃土了……”
吃土,贺时律递纸巾的手一顿。
安宁继续说:“为了度日,女主各种省吃俭用,薅羊毛……”
薅羊毛,贺时律的手又是一顿。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女主的那个继父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为了抵债,他竟然把女主买给了一个富二代,女主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贺时律绷紧下颌,手中的纸巾都快被攥烂了。
接下来的几天,贺时律一直忍不住想会不会季遇也是被逼无奈?会不会他和礼玉在一起,也是有隐情的?
好巧不巧,这天傍晚开车回酒店的路上,贺时律就看到了季遇:
季遇低着头,披着即将消逝的余辉,一个人孤独地在路边走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对母子走在他前面,母亲一边牵着孩子的小手,一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孩子,孩子一手拿着棒棒糖,一边仰头和母亲说话,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母子两人齐齐笑出声。
还有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走在他后面,两人肩挨着肩,头挨着头,你一句我一句,好不温馨。
一眼望去,所有行人身边都有另一个人陪伴,唯独季遇,孤零零的一个,像落单的孤雁。
倏地,贺时律的心被针扎了一下。
再想起自己上次在剧组因为有事不告而别,放了季遇的鸽子,贺时律心头的针扎得更深了,他放慢车速,想停车让季遇上来,这时季遇坐上另一辆车走了。
落空的贺时律,心中空荡荡的。
如果这时,季遇让系统查贺时律的好感度就会发现,贺时律的好感度早已从负数变成了正数。
另一边,季遇一上车,连司机长什么样都没看就开始抱怨,“你来得也太慢了,小白,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足足五分——不好意思,我好像上错车了,麻烦你在前边停一下。”
后面那句话季遇是用英语说的。
小白今天回国,说好了要载季遇去聚一聚,季遇看见熟悉的车牌号就上车了,话说到中途才发现上错车了。
开车的不是他熟悉的小白,而是一个黑得发亮的外国人。
季遇立刻想下车,只见那司机露出一口大白牙,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对季遇说,“遇啊,你没认出来吗,我是小白啊!”
季遇猛地睁大眼睛,“小白,你怎么比炭都黑了?”
小白解释他这是晒日光浴晒得,出去旅游一趟,除了把自己晒成炭黑色,小白还多了另一个变化,说是因为失恋,看透红尘想入佛门。
这可把文家人急坏了,急得都找到杜逢朝头上了,杜逢朝只干了一件事就打消了小白的念头。
“杜总做了什么,老张?”公司的某个角落内,杜逢朝的另一个助理好奇地问张助理,张助理那天也在场。
张助理告诉同事,杜逢朝递给小白一本佛经,说只要小白能从头到尾把它念出来,他就亲自去劝文老爷子,让他放小白出家。
小白只念了两句就遇到了十个不认识的字,再往后看,不认识的字更多,不等别人说,小白就讪讪合上经书,主动承认自己不是出家的料。
同事听完感叹,“居然想出这一招,还挺符合我对杜总的印象的,我一直觉得杜总——”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笑里藏刀,对不对?”张助理扬着眉毛,得意地抢答,结果许久没得到同事回应。
同事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往他后面看。
“我知道了,”张助理认命地抹脸,“杜总现在就在我身后,是不是?”
“很不幸,答案是‘是’。”杜逢朝本人亲自回答他。
同事丢给张助理一个“保重”的眼神,脚底抹油地离开了,这下只剩下张助理和杜逢朝两个人。
张助理内心凄凉极了,哭丧着脸道,“杜总,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杜逢朝笑得纯良,“我不大量,我斯文败类。”
“您出类拔萃。”
“我衣冠禽兽。”
“您兽面人心。”
“我笑里藏刀。”
“您刀下留人,杜总!”张助理差点给他跪下。
共事数年,张助理的为人,杜逢朝也清楚,最终他风轻云淡地掀过了这一页。
张助理一边庆幸,一边转移话题,“杜总,季小少爷答应你的邀请了吗?”刚刚他听杜逢朝打电话约季遇周末出去玩。
杜逢朝颔首,“我约他一起钓鱼,他答应了。”
“答应了就好,不过我没想到您会约季小少爷去钓鱼,我以为会是高尔夫啥的。”
杜逢朝推推眼镜,“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张助理探头,“比如?”
“比如……”杜逢朝难得词穷,“比如我对钓鱼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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