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枯槁,天光夜暗沉沉的,韩潹一眼看过去,这人他确实是没有印象,应当是不认识的。
“嗷。”女生拉了拉嘴唇,莞尔笑道,“真是你啊,你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
略带熟络的语调,一点没有因为对方不认识自己就觉得尴尬,这股劲韩潹只在严其羽身上看到过,又或者他的眼睛里只装进去了严其羽。
“我是严其羽的朋友。”
难怪性格都那么像,韩潹走了神:“嗯。”
“你果然跟他说的一样哎。”杨天心努努嘴,目光打量而去,片刻后又黯淡下去,失神道,“你知道严其羽去哪儿了吗?我们都找不到他。”
我也找不到。
韩潹心头腹诽着,摇摇头,雨停下了,礼貌性朝着杨天心点点头,他踏脚准备往外走。
“等一下。”人朝着他追出来,韩潹顿住脚步往回看。
怀里被猛然塞了个盒子,他低头去看,还没来得及打开,杨天心先说话:“严其羽走的时候放在寝室的,本来是准备让张茂辉给你的,但是那家伙生气,把东西给我了。”
挠挠头,杨天心哎了一声,严其羽不告而别,朋友担心之余,又是生气的。
身后没有人再叽叽喳喳跟他说话,耳朵边远去的,是严其羽的呢喃声和朋友的劝导声,翻来覆去,糅合成了无尽头的等待。
盒子放在手心里,明明冰凉,却把韩潹刺得呼吸静止,里面躺着两枚情侣对戒,雕着名字。
还夹着一张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纸条。
潹哥,生日快乐。
来自三年前的生日礼物,只是没有顺利送出去,严其羽或许是想带走做个念想的,他应该在挣扎要不要送,最后往最显眼的位置放下,给朋友发了消息。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从别人的眼眶里出现过。
拿出了尺寸大的一枚,韩潹面无表情套在手指上,量身定做,很合适。
裴远山家里正热闹,小姑娘跑来跑去,在厨房给爸爸打下手,妈妈坐在一边跟王梦然聊天,罗徐成在一旁插话,愣是接不进去。
透明人似的,韩潹蜗居在烦闷的世界里,把自己隔绝到千里之外,罗徐成说好几次话他也没听到,最后肩膀无预兆拍了拍,他侧头而去。
“阿潹,想什么呢?”罗徐成眼神好,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对戒上小小的“yqy”三个字母,他看得很清晰。
“还忘不了?”试探一句后,他又闭嘴了。
怕韩潹又不开心。
这三年的时间,本就寡言的韩潹更加不爱说话了。
“你当初不也忘不了王梦然。”韩潹往他心窝子戳,“她不是有新男朋友了吗。”
“你什么时候那么八卦了。”罗徐成嘁了一声,随口应和,“都是一场误会,她没有不喜欢我,只是对异地恋没信心,故意找她表哥气我。”
“谈那么久。”韩潹说,“你不认识她表哥?”
“你关注点别停这儿。”又屁颠屁颠跑女朋友身边去了。
韩潹收回目光,手指碾向对戒,一整个晚上魂都丢了似的。
吃过晚饭就走,其他人看他兴致缺缺,也不过多去打扰他,车子洒出一地的尾气,他回家沾床就睡。
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换季感冒,大晚上韩潹烧到了四十度,晕乎乎拨号码打电话。
一排熟悉的数字,已经很久没有打出去了。
他拨过去,接通了。
对面很陌生的一声喂,打破了韩潹的梦境。
“你好,有事吗?”对面不是严其羽的声音,他心存侥幸,被期待落空打得遍体鳞伤。
“严其羽。”韩潹头痛欲裂,嘴上的话却字字清楚,“我好想你……”
对面的人把他当成个喝醉酒的疯子,骂了句神经病后,愤然挂断电话。
后半夜做了噩梦,冷汗洇湿一大块枕头,韩潹直起身子掀开被子从屋里出来,冰箱里放了一堆罐装啤酒,抓出一罐解解腻,嘴里凉嗖嗖一股气。
半夜还有罗徐成的慰问声,手机扔在一边,视频大开,屏幕里的人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吵得耳朵都是嗡嗡嗡的。
“借酒消愁?”罗徐成估摸着,已经过了三年,不能提的名字现在张口说出来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了,“阿潹,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对劲,哥们儿说句实话,严其羽这人也没什么好,忘了得了。”
“我尽量。”韩潹抿了一口酒,通体发凉,大脑也被冰冻得醒大半了,“尽量一直记着他。”
“你有毛病吧。”罗徐成埋汰一句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没那么好,怕刺激到韩潹,又蔫了声,转了个态度说道,“算了,不强求你。”
毕竟喜欢王梦然那会儿,他也一样,想要放弃,又被迫推着走。
所有事情都是可以控制的,只有感情。
三两句说不喜欢并不现实。
罗徐成单方面跟韩潹说了很多话,至于有没有听进去另算。
“行了,陪女朋友去吧。”韩潹掐断了电话,把人转移开。
栖宁到了雨水季节,偶尔还会出现冰雹,伞被砸破了好几次,医院到了安静点,中午病房里的人都在睡午觉。
韩潹头疼,喝了口咖啡提神。
病房外风风火火冲进来个女护士,嘴上嚷嚷着:“韩医生,有人找你。”
主动来找自己的,一般都是病人家属,需要咨询什么东西,韩潹提起精神,挽着袖子往外走,修长的指节泛滥着葱白,薄茧突兀的好看。
来的人有些眼熟。
只不过并不是病人。
韩潹打量着看了好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是谁,倒是护士站已经忙碌结束正是闲时的几个小护士看戏往他这边看。
抱着山茶花,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干净漂亮,像一罐纯牛奶,不染纤尘。
大部分人都当这是韩潹的女朋友了。
“韩潹。”杨天心开口说道,“我店里新进了一批山茶花,听说你喜欢……”
“不喜欢。”韩潹看都没看那束花,心里却泛滥着一种怪异的涟漪,以前严其羽问他,有没有喜欢的花。
把他的喜好都打听清楚了,韩潹有问必答。
只是在喜欢的花这里卡顿了,他想不出来,顺嘴说了句山茶花,以前在严其羽爷爷家的庄园里经常看到,他印象里,深刻的只有这个。
这是属于他跟严其羽的枕边话。
“行了,别矫情。”杨天心上前,抓着他的手,在韩潹的别扭里,稳稳地把花放他手上,“我抱着花来,你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东西送到了,杨天心不做过多的停留,长相明明是乖乖女的人急躁地离开,反差感很强。
严其羽的朋友,总是都跟他一个性子。
手上的山茶花蔓延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韩潹碰入鼻腔里,悬挂着高高的惊喜感。
他能做最好的解释就是……
严其羽回来了。
只是没出现在他面前,严其羽可能躲在暗处看着他,会觉得他这样子滑稽吗?
七七八八乱想了一通,韩潹把花找了个瓶子放下,随即手按在鼠标上,点最新的文件发送给主任后,他这天的工作才算刚刚结束。
正巧手机里多出来个没个十几二十年都不会主动联系他的人发来的消息,韩潹总觉对方僵硬。
信息是陈观棋发过来的,没有感**彩。
韩潹估摸着是姜岁聿让他发的,他们从黎城搬到栖宁了,准确来说,是陈观棋来了。
打算长久定居在此,陈观棋怕人跑了似的,动手能力很快,屋子拎包就能入住,就是东西挺多,姜岁聿又想请韩潹过来坐坐,顺带叫了个劳动力来。
经常当电灯泡的韩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毕竟前有裴远山婚姻美满,后有罗徐成舔狗上位成功秀恩爱,事情证明他高估了自己。
陈观棋比他想的要不要脸一些,把人捞起来抱到大腿上喂饭,姜岁聿动弹不得,尴尬地看向韩潹。
不是什么不识抬举的人,韩潹找个借口,飞速从是非之地离开,他前脚刚走,姜岁聿抬腿就不客气的往陈观棋小腿踹去泄愤。
吃痛一声,陈观棋仍旧不愿意放开他,长臂直驱,把姜岁聿的衣服往上推,落在眼睛里的每个位置他都看了十来年。
怎么弄能让姜岁聿兴奋他清清楚楚,却还是能像发疯一般。
头埋在他胸口,抓扯撕咬,姜岁聿皮肤白,被他欺负地强起红痕,陈观棋探手轻抚,嘴上淫严一笑:“宝贝乖,打开点。”
“观棋……”姜岁聿呼吸急促,“阿潹刚走没多远。”
“这儿隔音很好,他已经出门了,不会有人打扰我们。”陈观棋三两下拨飞他的衣裳。
“你别这么猴急。”姜岁聿被他搅得想笑,“都奔四的人了。”
十多年的纠缠,他们早不是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对方一起放学的少年,身上迷惑彼此的火焰,却依旧能够燃烧之后的几十年。
“奔四不影响我对你硬。”陈观棋扔了句荤话,姜岁聿脸上发烫,在他身下乖顺得像猫。
后背全是抓痕,人累得睡着了,陈观棋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口,小声说道:“岁岁,对不起。”
夜晚黑得把日月都吞了下去,地面散落一地的衣服,陈观棋套上衬衫往外走。
韩潹没有回头,身后的万家灯火逐渐熄灭,他总是在孤寒没有人陪伴的时候,疯狂想念严其羽。
总是在东奔西跑进别人的生活里寻找一点慰藉,到最后,他还是没办法压制。
韩潹加快了步伐,很轻地咬住一口气,缓缓往外,把心事都跟风说了一遍:“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可以假装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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