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生第一个进院子,一下子就跳上桌,喝上热酒。继而是乔娘子,王方和王六郎,看到院子里捆得严实的狼,都震惊了。
漆媪端上酒菜,众人上桌吃饭,黄生只顾着吃,别的人有些愧于领受漆姜的酬劳,毕竟无功而返。
不过漆姜依旧给出既定的报酬,说不必客气,现下正是要钱粮的时候。三人都感叹漆姜的慷慨,于是桌上热闹起来。
在商议如何处置这头狼时,有说扒皮吃肉的,有说活着卖给城中富户的。
山民王方说,愿意买下这头狼,回去养着,驯成家犬。
漆姜应下来,以比较低,又不会让自己亏的价格将狼卖给王方,王方非常感谢,表示以后漆媪遇到事情,自己愿意出力相助。
漆媪则不想听这种矫情的话,只是一桩合算的买卖,若是王方以后打到猎物,采到药草,愿意便宜卖给她就是。
漆媪又给了王方一些止血愈合的药粉,告诉他,这狼的左腿只是皮肉之伤,而右腿可能打到筋骨,但没有碎裂。王方再次道谢。
收拾了桌面,漆媪取出纸笔,在众人眼下,将这桩生意写成券。王六郎将一份带去给里正保管。
之后几人相继走了。
乔仲因为家近,留下帮漆媪搬东西,把别人托自己带来的染布钱交给漆媪,并将之前染好的布带走。
乔仲很佩服漆媪会许多技艺,还教给自己很多东西。比如除开皂角,淘米水可以洗发外,还有蚕吃的桑叶和消疖子的木什么,仅吧,也可以。而她只有蛮劲。
漆姜告诉她几种可以染色的草木。乔仲不识很多字,只是点头,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漆姜又将这几种草木的模样,细细讲给她听。
在乔仲拎着布,提着米,要回去时,漆姜又不放心,让她有空去里中训练,领取武器,把这些也告诉村民。无论是否迁居,手上有刀会打架,总归是好的。
漆媪又给了乔仲些钱,让她聚集村民修筑简单的防御瞭望设施。虽然小圩村各家散落,但总比没有好。
漆姜送别乔娘子,收拾好东西,待明日去县中看看有没有闲置的房子。
黄生决定再蹭一顿饭,只要何县令看不到自己,就不会被骂的。
黄生的原形占不了多少地方。于是他跟黄舍挤在外屋,靠着团起的蛇身,把自己卷起来。
漆媪把灶里的炭火取出放在火盆里给它们取暖。
第二天,漆媪与黄生坐着刘叟的驴车去还了羊,又继续前往县中。
刘叟这次穿着袄,打量漆姜带上的黄鼠狼,夸赞道:“真是有灵气啊!这是你买的,还是自个儿捉得的?”
黄生闻言立即挺立,向极有眼光刘叟展示自己的皮毛是如何的顺滑,逗得刘叟笑出声来。
漆媪只能回答是它自己跑来的。
刘叟很羡慕,但自己也养不了。
黄生记起一件正事,施了障眼掩耳的法术,向漆娘子讲:“茅儿有不寻常的地方,你就算搬到有郃阳宰监察的城中,也要小心。”
漆姜表示感谢。
到了城门口,刘叟等在城外,漆姜拿出自己的凭证,由守卫查看后,被允许进去。
最近看得严了,漆姜想。
漆姜找到认识的牙侩,走了县中几个坊。
有的人员混杂,坊正管理得有些不尽人意。有的太贵了,有的实在破败狭小。
最后,在东平坊的一菜园子附近找了一个死过人的屋子租赁下来。其实并没有便宜多少,这时节死过人的地方多了,住的地方可不多。
但这离通义里最近,没有很小,东平坊的坊正也做事也公正。
与牙侩立下租契,去官署办好手续,漆姜又去水庸神庙祭拜。
漆姜坐着驴车回去。黄生别过,回去做工。落日已经不能照暖人了,希望各家都有足够的薪柴取暖。
漆姜没有立即带着茅儿搬过去。她第二天带着草药和祭祀的工具前去,先做了一场驱邪祈福的巫祭,之后点燃艾蒿驱虫,撒雄黄驱蛇,放礜石粉毒鼠。
至于赶不走的蛇鼠,那只能雇黄家的精怪来吃了它们了。
第三天,漆姜把自己的四亩田租给别人,将一亩桑林交给乔仲打理,把无法带走的薪柴和器具分给张仲家及别的村人。
最后,看着小北山,与空落的屋子,漆姜抱着茅儿坐着车,带上黄舍,前往东平坊。
茅儿似乎并不讨厌这个新房子,但漆姜不能让小孩立马进屋。
她将屋子洒扫一番,毕竟之前撒的礜石粉毒性较烈,而雄黄可能不被黄舍喜欢,又和前来帮忙的张妪,把东西归置整齐。
请刘叟和张妪吃了饭后,漆姜给了酬劳,夫妻俩想早早回去,但天色不早了,漆姜担心两位老家伙遇到危险,故而劝下留宿。
漆姜取出团起来的黄舍,放到火盆边上。黄舍因为身体暖和了些,慢慢动了动,看了看屋子四周。
哈,果然有没走的老鼠,现下被黄舍惊吓,都跑出去了。有两只倒霉的只能葬身蛇腹了。
明天天大亮,漆姜于城外送别张妪和刘叟。
黄生又被县令捉到,训了几句,他想即刻递上辞呈。黄生想,其实如黄句一般做大户人家的宠物也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出来干活挨骂呢?
黄生去漆姜家继续蹭饭,想着要把黄舍安排在哪,度过这个冬天。
漆姜想让黄舍留下,因为哪怕黄舍不能动弹,但只是放在屋里,就可以吓走蛇鼠。
黄生觉得自己不也可以,而且还不用冬眠。原来生活是如此简单。
于是问了问黄舍的意见,黄舍已经不想动弹,让漆姜在小院中,挖一个穴,把自己埋进去,记得时不时浇点水。
黄生想,那自己呢?它变作黄鼬,跑到县署,那里还有工作没完成。
唉,一想到那些河务的文书和工程图纸,它就发抖。幸好,他不用算那些河工的薪酬与河务的用料,也不用画图,只需传递,誊抄和整理就好,好个屁。
就待它要在角落变作人,悄悄混进去,假装没有晚到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抓了起来,是吉兴,吉娘子。
然后何县令,孟坚也跟着来了,何县令问:“这哪来的黄鼠狼?”
“不知道,我只是看它长得像我家中养过的一只,就抓来看看。”吉兴回道。
看它装死,孟坚把它拉成一长条,挂自己脖子上,觉得挺暖和,决定养一段时间。何县令也挂在脖子上试了试,也觉得不错。
之后吉兴告辞,她仍旧穿粗麻衣,持杖行走,结庐住在吉绶墓旁。
何县令今天没骂到黄生,因为黄生根本没来。
他只是觉得黄生字写得认真规整,做事快,于是起了爱才之心。在沟渠,堤坝,府衙几个地方跑,跟着河工干重活,还要做文书工作,看起来也不像怕吃苦。就是总是不知道躲哪去,晚到早退,吃饭跟野兽一样,没有礼数,就严加训导。
漆姜很快结识了在菜园子看管的王媪,把鸡托给她看养。
漆姜在县中安沛坊找了一个给县丞家做厨子的活计,负责老夫人的餐食,县丞的母亲觉得她做的饭菜很合胃口。果然人要有一技傍身才行啊。
至于茅儿,漆姜有时将其托给王媪。有时县丞的母亲乐意看看家中厨娘的孩子,就可以将茅儿带过去。
其实县丞家有给仆役住的地方,只是要跟人挤一挤,自己可以凑活一段时间,但带着一个孩子怕是不行。
回到家里,从王媪那接走茅儿。
看着乖巧的茅儿,漆姜觉得还不如在小圩村过的自在,伺候别人,随时待命的感觉很不好。
虽说县丞家没有什么难缠的主,工钱给的也合理,但就是不如自己的家。
王媪也很喜欢长得好看的茅儿,但是过段时间,她就要离开,去县里的一花圃侍养花草,那里给了更高的工钱。
漆姜更加确定了自己不当这厨子了,她明明还会别的本事。
漆媪思索以后该做什么活,要不抄书,可是自己虽然会写字,但寺观的经文有许多字都有些生僻。如今的辞赋文章,作者也常常为了显示自己的博识,而写很多人不知道的字。官署的文书,自己一个乡野巫婆,怎么会被信任?
先找到抄书的活试试,漆媪认为自己的字肯定远不如那些经生,但总归是端正的,不认识的字就画上去,大不了便宜些就是。
漆媪趁闲下来的时候,去了解抄书的行当。
也许是水庸神庇佑。漆媪找到的第一个活计就是替庙祝抄写经文,又在庙中听到一位前来拜祭的妇人祈求近日生产的家人可以平安。
于是漆媪向县丞请辞,得到应允,拿了工钱,去买了纸笔以抄写经文。
漆媪一边抄写,一边念着自己确定认识的字句,茅儿想要跟读但大多失败。
大概她真的老了,写得慢,眼还花。
两日后,漆媪跟庙祝钱货两讫,但仍留守在庙中,期间帮一个于庙中洒扫的仆役写信寄回家去。
终于,漆媪等到了上回来的那妇人,上前自荐,说自己在乡中是个很有名的药婆,会接生,愿意为其分忧。
那妇人有些疑虑,将漆媪带回去,问她如何安胎,接生,漆媪都对答如流。
妇人名叫陈夫人,她的女弟陈中夫近日睡得不安稳,时而还会腹痛,她就来庙中祭拜祈福。
陈夫人又问漆媪为何在庙中,漆媪回答为庙祝抄写经文。知道漆媪会写字,陈夫人更加相信她。
漆媪跟陈夫人见到那位不日就要临盆的女子,她详细地询问孕妇近日的情况,又去观察其面色与胎位。
这位孕妇也许最近受凉了,或者忧思过度。漆媪为她熬煮草药,为她按摩以缓解肌肉的酸痛。
之后漆媪回家等着,并教茅儿说话识字,给她念几篇文章。也许有点早了,茅儿都不会跑呢。不过漆媪发现茅儿更喜欢音乐,每当她听到俚曲,和丝竹声,总会开心起来。
漆媪想,难道她以后要做个乐师,或者跟自己一样做个唱巫曲的巫祝?
几日后,陈夫人果然派人来,叫漆姜去为陈焉接生,最后漆媪得到了一大笔赏钱。
漆媪在陈中夫的推荐下又为一位最近被敲打的商人的母亲治病。
这位老夫人忧思过度,食不下咽,辗转难眠。漆媪在她房中点燃香柱,给她做了生津健脾的药水,得到好的成效。
漆媪又得到很多赏钱,都是些豪绅富商,再多的钱,漆媪都不愧于领受。若在乡下,漆媪还得担心这户人家是否交完租赋,自己得收多少钱,才可以不让其为难。
回去的路上,漆媪又想,这位商人被县令几次敲打,奉献财物,现在仍然可以给这么多钱,得多富裕啊。
果然,富户的钱最好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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