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玛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发现祖母走了过来,略带责备的扫了她一眼。姬玛吐了吐舌头,知道祖母怪她闲逛了太久,耽误了用餐时间。
她赶忙停住复杂的思绪,再次成为了往常的姬玛。
姬玛拉着尤娜的手,走到祖母面前说道:“尤娜小姐,请让我荣幸的为你介绍我的祖母贝琳达夫人,前任凯利公爵的遗孀——北部最优雅最高贵的夫人。”
姬玛总是非常自豪的提起贝琳达夫人,她说贝琳达夫人是凯利家族外交方面的顶梁柱,是城里贵族团体的领头羊。
凯利家族是北部的领主,凡在北部有点头脸家族举办的婚礼和宴会,都以邀请到凯利家族的人为荣耀,凯利公爵忙于军务,这项任务原本应由巴里顿·凯利的妻子艾尔夫人来做。
但是这位从南方嫁来的夫人不适应北方的严寒,每年一大半时间都呆在南部。
所以,明明贝琳达夫人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却忙于应付贵族社交,除此之外,她还负责接待从外地来服役的贵族,在战时资源紧缺时组织全城进行义卖捐献。
贝琳达夫人虽然说话含蓄委婉,但由于她品格高尚、为人公正,她的话语在贵族社会越来越有分量。
传闻中的贝琳达夫人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身材高挑,体态轻盈。她穿着黑色长裙,脖颈颀长,公爵那双微微上扬的黑眼睛,显然遗传自这位夫人,但她神情上抹不去的倦容和忧郁中和了这双目中无人的眼睛,让她显得高贵又温柔。
“可怜的孩子。”贝琳达夫人边说,边走近尤娜,然后俯身轻轻地抱了下她,好像她还是个小宝宝。
贝琳达夫人讲话轻柔又悦耳,身上散发出百合香水味。
在这位典雅高贵的夫人面前,尤娜内心莫名的慌乱了,她像提线木偶一样毫无知觉地被贝琳达夫人牵着走进了餐厅,坐在了安排好的位置上。
这是场小型的家宴,大盘冒着热气的食物被仆人纷纷搬上桌,城堡内部装修虽然是南部风格,但他们的饮食习惯还是北方合餐制,而非南方分餐制。
餐桌主座是贝琳达夫人,对面是凯利公爵,姬玛和她的未婚夫海曼·加西亚坐左边,尤娜和一个少年、还有伊万坐右边。
尤娜首先注意到姬玛的未婚夫海曼,虽然姬玛有未婚夫这一点令她诧异不已。但不得不说,这两人外貌极为登对。
海曼满头蓬松金发,穿着与姬玛眼睛同色的绿锦缎衣服,外衣用绣了只面目狰狞的雪豹,神情天真腼腆。
加西亚家族家族图徽是雪豹,加西亚家族在北部的地位仅次于领主凯利家族,一直是凯利家族的忠实盟友,经常与凯利家族联姻。
尤娜旁边的这位少年是海曼的弟弟维玆·加西亚,姬玛称维玆为自己的骑士。骑士是种将终生献予主人的职业,无需承担任何社会义务。
历史故事中的骑士为一人生,为一人死,充满着传奇色彩,令人憧憬。然而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不少人为了逃掉服役而选择成为骑士,“骑士”这个职业的名声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尤娜对维玆并不陌生。他总是用忠心耿耿的倾慕眼神跟在姬玛身后,到哪都穿着银色盔甲,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剑柄镶着红宝石,熠熠发亮,但尤娜从没见他拔过剑。
维玆总是用凶巴巴的眼神盯着她,仿佛他是警察,而她是小偷、是乞丐。尤娜简直想与他打一架,可他总是神情十分丰富的保持沉默。
尤娜有些坏心眼的好奇这个高傲的人为何要当个“骑士”。
尤娜小口小口地喝着酒,目不转睛的瞧着对面的举止亲密的姬玛和海曼。她用余光注意到维玆看着同样的方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
尤娜觉得这场面很有趣,她在心里笑了笑。
姬玛喝酒出乎意料的属于豪饮派,她猛灌几杯下肚,两颊便变得红润迷人,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一样。海曼坐在她旁边,他对她低声耳语,不知说了什么,姬玛抬眼对他微笑。海曼的脸顿时红霞弥漫,姬玛推搡了他一下,把裙子从海曼身下拿开。
贝琳达夫人拧紧了眉毛,她是个非常正统的人,显然看不惯这对小情侣的亲密做派。
尤娜有些害怕贝琳达夫人训斥姬玛。
贝琳达夫人按捺住了严厉的话语,她只是委婉的提醒姬玛:“亲爱的,别光喝酒,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的,祖母。”姬玛端正了坐姿,乖乖回答。
贝琳达夫人坐在餐桌的主人席上照料一切。她是传统的大家闺秀,举止优雅,所有人在她的面前都表现出恪守礼仪的一面,连一向高傲专断的公爵在她面前都表现的非常温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不过令尤娜奇怪的是,贝琳达夫人时不时用一种愧疚和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其实,尤娜非常厌恶别人怜悯她,怜悯是幸福者的特权,只会使不幸者更加不幸。可一看到这位夫人,她就明白,真正高尚者的怜悯发自那颗慷慨善良的真心,不是为了庆祝自己的幸福。
尤娜渐渐被贝琳达夫人迷住了。夫人身上好像有一种她一直渴望的东西,光是和夫人眼神交流着,就让她干涸已久的心灵得到一些慰藉。
烛光温暖,主客尽欢。
饭后甜点时刻,仆人收拾掉了桌子上的银盘子。加西亚兄弟不爱吃甜品,恭恭敬敬地向贝琳达夫人和凯利公爵行了一礼,就告辞了。
贝琳达夫人在尤娜桌前放了一小块栗子蛋糕,说特地为她准备的。
北方人嗜甜如命,这块栗子蛋糕却做得不甜不腻,咖啡浸润的松软糕体,夹心奶油里掺杂着可可碎片,最上层是薄薄一层栗子泥。
尤娜吃得很开心,咖啡可可是热带产品,南部贵族都很稀罕,更别提北部了。
贝琳达夫人慈爱的盯着尤娜吃得鼓鼓的腮帮子,说:“孩子,你太瘦了,吃完还有呢,慢些吃。”
她轻声细语地问了尤娜一些问题:和谁住一起起,读了什么书,会写多少字,有没有学过舞蹈,算术学了多少。
尤娜诚实的一一回答,但越来越羞愧。
三年的军营生活让她忘记了从小被布罗克斯子爵夫人教导的东西,如果按照子爵夫人的标准来看,她现在简直惨不忍睹。
贝琳达夫人对着懵懂的尤娜还是耐心又温柔,但时不时横向凯利公爵的眼神显示她其实已经怒火中烧了。
贝琳达夫人在尤娜去卫生间的间隙,忍不住愤怒,叫了出来:“巴里顿!”
伊万默不作声,姬玛在一旁缩了缩肩膀。
贝琳达夫人第一次听到尤娜的名字是在半个月前庆祝拉肯城度过危机的茶话会上,她照常邀请了熟悉的贵族夫人。
茶话会上,消息灵通的梅里夫人兴致勃勃地告诉她们,这次从石头人手里拯救拉肯城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
贝琳达夫人皱着眉,质疑道:“军队怎么可能招募未成年女孩!”
梅里夫人用扇子遮住嘴角的嘲笑,说:“听说是布罗克斯家来服役的私生女。”
贝琳达夫人心紧紧地抽了一下,来服役的外地贵族都是由她接待的,她不可能不知道有个未成年少女。她的心纠着拧成了一团,痛苦地想是否是她的疏漏导致一个女孩沦落到上战场的境遇……
贝琳达夫人因过于强烈的情绪出现身体反应,她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她捂住了胸口,昏了过去……
一旁传来了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声音,优雅的贵族夫人们乱成了一团。
“嗅盐在哪!”
“嗅盐有什么用!快请医生啊!”
当贝琳达夫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姬玛坐在左边椅子上睡着了。凯利公爵正坐在她床左边,紧握着她的手。
凯利公爵神色担忧地问:“母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没理会,只着急问尤娜的事情,看到巴里顿脸上的神情,她瞬间心一沉,她了解巴里顿,这是典型的心虚表情。
在贝琳达夫人逼问完巴里顿关于尤娜的事时,姬玛被吵醒了,她在一旁睁大眼睛好奇的望着这稀奇的画面:她的记忆中善良温和的祖母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骄傲伟大的父亲从没有这样畏缩过。
贝琳达夫人对巴里顿即失望又愤怒。
她的儿子!她从小教导他要爱护女性!但他却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做出如此残忍的事!还恬不知耻的瞒着她!
贝琳达夫人提高了自己的声调:“如果你的教养还在的话,就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小女孩。我真为你羞愧!”
她不容质疑地说:“我要把尤娜接到家里来,好好抚养她。”
“母亲!”即使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公爵此时也只能低下头颅,心虚的反驳,“尤娜不会愿意的,请不要去打扰她。”
“你的意思是你准备让一个未婚女孩一个人住!没有长辈教导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没为结婚做任何准备。”贝琳达夫人声量越来越大,她快被气昏过去。
凯利公爵捂住了脸,他当然知道,母亲的观点当是正确的,可是他并不希望这个女孩改变自己成为无聊的贵族小姐的样子。
最后,在贝琳达夫人的坚持下,他无奈妥协道:“随您的便吧,只要尤娜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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