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她凄楚而婉转的哭声里,包含了太多感情。言昱安有一瞬恍惚,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搂住她,抬起手一遍又一遍轻抚着她的后背。

陈英搂着他的腰,闭上双眼,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静了会儿,低声说,“你知道当年夫人为何要让我搬进世子院么?”

言昱安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的陈英忽然就打开了话匣子,她继续娓娓说着,“那日你病重昏迷了一天一夜,夫人让我跪在院中为你磕头祈福,后来府里来了个老道士非说我命硬,可为你挡煞消灾。”

听出她声音里的凄凉自嘲,言昱安收紧双臂,将她搂得又紧了些,“以后不会了。”

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这样简单的话语,陈英鼻尖泛起酸意,整个人也微微颤抖着。

她把脸埋在他颈间,喃喃地说,“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至极的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不能,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可以扮成小厮,我跟厨娘学过做饭食,我还会拳脚功夫,我可以保护你。”

她急切地扬起脸,满眼乞求地看向他。

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言昱安垂眼避开她的目光,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问她,“阿英,你可想好了?”

他语气轻浅得好像在问她粥可温,茶可凉,可偏偏就是这样淡淡的语气,温柔的声音,奇异地令陈英安定下来。

她双眼一亮,慢慢地朝他绽开笑容,慎而重之地点点头。

绚烂的朝霞透窗照了进来,给她清艳的面容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粉,湿润的双眸晶莹璀璨,微翘的唇边弯出两道浅浅梨涡,即便是这样满脸泪痕,她也有一种如珠玉般清绝的光华。

言昱安合上双眼,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

陈英回抱住他,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恍若身在梦中。

马车中紧紧相拥的两人,仿佛游离于俗世外,她痴缠着他,他紧拥着她,就像浮云环绕着青山,相依相偎,不分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缩在言昱安怀中的陈英终于冷静下来。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紧张地抬起头,有些不自在地望向言昱安,“我是偷偷出府的,走前只给姑姑留了封信,只说我是一个人回云州去寻找父兄下落……”

她咬着唇瓣,目光对上正静静看着她的言昱安。

对上晨光中,他那清澈深透的双眸,看清他眸中倒映出的自己,陈英心头蓦地一阵悸动,她的脸瞬间涨红,本能地推开他的胸膛,想要隔开些距离。

可刚退缩到车壁处,就听见一声忍痛的闷哼。

言昱安冷不防地被她推开,手臂撞到一旁的案几,他按住手臂,皱眉看向陈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又见她含羞带怯地望向自己,心里瞬间就明白几分,当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音。

两人皆是一愣,陈英暗自吐了口气,车内怪异的气氛瞬间散去。

言昱安转眼朝外看去,面色不觉凝重起来,他低声对陈英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下来,否则我就派人送你回京。”

陈英来不及多想,只晓得自己乖乖听话,就能和他同行去云州,便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

见她乖巧听话,言昱安牵起的唇角又往下压了压,撩开车帘径直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外面马蹄声一止,坐在马车中的陈英,下意识地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

这一眼,她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一身石榴红罗裙的少女一手勒住缰绳,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着,有种不同于闺阁淑女的飒爽豪情,这一刻,她竟是情不自禁看呆住了。

来人正是那日半路上拦他们马车的女子,也是言昱安口中说的公主。

那天回去后她还打听过,这位公主封号嘉敏。难怪言昱安那日不愿跟她多说,的确是这位嘉敏公主的事迹太过惊世骇俗,甚至还有些难以启齿。

这位原本是大邺朝最尊贵的公主,却是自幼喜好美少年,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宦官都必须是精挑细选的美男子。可直到及笄之年,也始终未挑选出令她满意的驸马,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更是仗着官家偏宠,宫外私设宅院,蓄养起美少年。

可转念一想,如她那般的天之骄女,自然是想要什么,都会有人争前恐后地给她奉上。据说那些美男子,多半都是她从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赎身搭救出来,再有的就是一些落魄少年,谋求富贵主动上门自荐入府。可即便是如此,她的风流名声仍旧传遍京城,更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嘲讽鄙夷的谈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做我的驸马?”

一个宛若莺啼的娇媚女声从马车外传来。

陈英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马车外那个颀长的身影。

言昱安沉着脸,他浓眉皱了皱,朝四周围拢的护卫吩咐了声“都退下”,众人退散开去。

转眼间,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嘉敏公主一人一骑,还有马车前负手而立的言昱安。

就在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陈英也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言昱安朝着嘉敏公主拱手施礼,轻声说道,“言某惭愧。”

他清冷淡漠的眼眸,从嘉敏公主脸上扫过,继而转开视线,淡淡道,“公主请回吧。”

他这是又一次拒绝了,宁可自断将来提进内阁的青云路,宁愿只身远赴边关战火未消之地,也不肯做她的驸马了。

嘉敏公主不由握紧了手中马鞭,她驱马朝言昱安走近,居高临下的看向他。

几乎是突然的,她甩出长鞭,在言昱安身旁的空地上,重重地甩出一道半尺长的鞭痕。她的动作太快,就连马车上的陈英一时都惊呆住,惊愕得倒吸一口气。

与陈英的惊愕不同,言昱安几乎是纹丝不动,宽大的衣袍随风飘卷,他轻轻扯了下嘴角,只抬起头,眸光幽沉地看向嘉敏公主。

这样的目光,无疑是带着挑衅的意味,嘉敏公主却是怒极反笑,她这一笑,张扬倨傲,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凄凉。

突然,她怒目瞪向言昱安,冷冷开口,“我知道你一心仕途,只要你肯做我的驸马,将来我不仅能保你武安侯府三代荣宠不衰,我还能让你做到本朝最年轻的宰辅,这些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明明这一切唾手可得,你为什么就不肯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甚至有些失控的尖利。

陈英的后背突然紧绷起来,一瞬不瞬地看向马车外二人,手心也沁出了汗。

是了,言昱安原就生得神仙之姿,又是翰林院侍读,他们应该早就在宫中见过。不然那日公主为何偏偏就拦下他们的马车?又想到那日马车上自己的胡言乱语,简直恨不得自打几个嘴巴。

心中懊悔,却又无计可施,就在陈英缩在马车里,屏息静听时,外面一个熟悉的,轻缓中透着沉冷的声音传来,“待会儿该落雨了,公主还是请回吧。”

这话一出,嘉敏公主凄惶一笑,她收紧缰绳拨转马头,望了眼天边越积越厚的云层,默了会儿,又皱眉看向言昱安,“你不愿做驸马,可是介意我的风流名声?”

见言昱安沉默不语,她又兀自失笑,语气不屑道,“我那私宅里,的确是蓄养了不少如你这般俊美的男子,我给他们富贵荣华,他们陪我解闷取乐,各取所需,有何不可?世人只许男子狎妓纳妾还自诩风流,偏叫女子恪守妇道从一而终,还真是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言昱安朝她看一眼,认真道,“言某从未因流言看轻过殿下。”

嘉敏公主一怔,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由垂眸看向言昱安。

这一刻她对上的,是男子沉静而明澈的双眸。望着这样明锐的双眼,嘉敏公主动了动唇,忽然想向他倾诉些什么。

就在这时,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很快四周树木草叶发出沙沙声,雨越下越大,初秋凉风裹挟着雨水,斜斜飞入马车缝隙中。

陈英鼻尖一痒,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暗道一声,糟了。赶紧捂住嘴,瞪大双眼朝外望去,这一下就对上马车外,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三人皆是一愣。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正如坐针毡中,就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哒哒的马蹄声。

嘉敏公主踩了下马镫,驱马行至车窗旁,用马鞭挑起车帘,瞟了眼陈英,又扭头看向言昱安。

忽然间,她回头朝陈英绽放出一个笑容,语带戏谑道,“又是你这个小厮,以后可不许仗着主子宽容,再行躲懒之事。这一路好生照顾他,若是回京少了一根头发,本宫非赏你顿鞭子不可。”

话落,言昱安眉头一皱,朝嘉敏公主拱手一礼,转身便上了马车。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陈英,就看见她红着脸,朝着嘉敏公主小鸡啄米般直点头,“是是是,小的记住了。”

嘉敏公主欣然一笑,又转眸看向马车中的言昱安。

在近距离看清言昱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时,她又呆了呆,朝他娇媚一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语带深意地说了句,“我在京城等你。”

话音一落,车帘瞬间被放下,隔绝的视线外,只听见她高喝一声“驾”,纷纷扬扬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好半晌,马车内是一片沉寂。

言昱安什么也没说,只吩咐外头拔营启程,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便开始冒雨前行。

即便是放下车帘,雨丝也时不时飘进车内,沾湿了羊羔地垫。陈英弯腰将窗口下垫子卷起,衣裳也被飘进的雨水淋湿了。

言昱安正端坐在案几前翻阅文书,面色沉静而专注,身形挺拔,姿态高远,如松鹤萧然尘外。他眸光一瞥,见陈英抱臂缩在角落里,眉心不由皱起,他放下手中文书,又从一旁箱笼中取出件衣袍放在榻几上,“换上吧。”

陈英瞪大双眼,有点怯怯地,也有点紧张的问道,“换……换衣裳?”

言昱安顿了顿,轻蹙起眉,看向她的眸色幽而深,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

陈英尴尬得咽了下口水,见他神色莫辨,心里不由忐忑起来。万一惹他不高兴,反悔不肯自己去云州就不好了。眼下还是乖乖听话为好,至少现在还不能忤逆他。想着,便赶紧抬手要去解开衣襟。

言昱安的神情瞬间就变了,几乎是仓促地背过身去,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裂痕,心里更是突突直跳。

小仙女们,喜欢点个收藏呀^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离航

冰牙齿

隔墙染月

浓夜难渡

风月无情道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状元郎的心尖宠
连载中烟舟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