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忽变,成团的云低低地压下来。
车在路上疾驰,一幢幢摩天大楼在车窗上拖出长长的灰调色块。
只有引擎声在密闭空间里盘旋。
柏雪意抿嘴道:“你刚刚太凶了,把叙言哥都吓到了。”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柏雪意还没缓过劲来。祁宴突然出现,一句话没说,全程没看他一眼,就只盯着温叙言。
就这么站着,直到会场有人把他认出来。祁宴一个眼神都没给,牵住他的手,一言不发地把他带走。
“心疼了?”
柏雪意皱眉:“我心疼他?”
“祁宴,你在含沙射影什么?”柏雪意偏过身对着祁宴,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看见热搜了?”
他从作品展开幕那天就成了热搜常客。虽然祁宴自己不看社媒,但难保有他身边的人告诉他。
车窗玻璃映出祁宴紧绷的侧脸,柏雪意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看到那些热搜和评论,一回来又正好看见自己和温叙言在一起,不高兴也很正常。柏雪意放软语气,解释道:“你不要误会,大家只是在开玩笑。”
祁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他下了飞机就直奔学校。从进校门开始,“柏雪意”、“温叙言”的名字交错着钻进他的耳朵。
“听说他两今天还在,我们快去看看!”
“真的嘛!不是说他们今天不来了吗,快走快走。”
“有姐妹看见他两了,在隔壁宴会厅,我们也去碰碰运气!”
“昨天我看见真人了,好帅好般配啊救命。”
“肯定在谈吧,互动特别自然特别甜蜜,完全小情侣啊~”
他在这样的讨论声中,沉默着走到场馆,直到看见门廊下面对面站着、穿着黑色西装,相谈甚欢的两人。
长身玉立,一对璧人。
“开玩笑?”那对身影在祁宴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嗤笑道,“开玩笑到全世界都默认你们是一对?那是我没幽默感了。”
柏雪意被这句话刺到,他声音发紧:“你相信别人,不相信我?”
祁宴沉默,不说话。
祁宴不相信他。这个认知让柏雪意愤怒。
“所以你突然回来是做什么?”柏雪意咬着牙,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捉奸吗?”
“怎么,看见你想象中的画面了吗?”
“没抓到我俩在床上,你很失望吧?”
呲——祁宴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地面擦出尖锐声响,车身剧烈一震,柏雪意的肩膀撞在车门上。
“柏、雪、意。”
钝痛沿着骨头散开,柏雪意还没来得及吸气,就听见祁宴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淬着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祁宴这副完全不相信他的样子实在让柏雪意恼火又委屈。理智灼烧,让他口不择言,柏雪意气势弱了点,但还是忍不住瞪人:“凶什么凶,就你会摆臭脸吗?”
祁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泛白地吓人。他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
祁宴重新发动引擎,汇入车流。这次速度慢了些,却依旧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他降下车窗,冷风吹散了些许车厢里的滞涩,但没人开口说话。
一团团乌云跟着车游动,天色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暴风雨。
车不知开向哪里,城市的高楼逐渐褪去,视线变得开阔。
柏雪意闻到海风咸涩的味道。
直到看见清晰的海岸线,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祁宴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他把车停在离沙滩不远的堤坝旁,解开安全带,说:“下车。”
柏雪意没动,抿着嘴,瞥了他一眼:“你要把我丢到海里去吗?”
祁宴无声地笑了一下:“怕了?”
柏雪意狠狠瞪他。
祁宴没再废话。推开车门的动作带着股狠劲,带起的风掀起他黑色风衣的下摆。他几步走到副驾,拉开车门,不等对方反应,手臂一伸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祁宴!你放我下来!”
柏雪意惊得挣扎,膝盖撞到他的肋侧,手忙脚乱地攥住他的衣领,西装外套滑落在地也顾不上。布料下的肌肉硬得像块铁,任凭他怎么推搡都纹丝不动。
“别动。” 祁宴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压抑的哑,“再动摔下去,沾一身沙。”
柏雪意被他这话堵得一噎,挣扎的动作顿了顿。鼻尖撞在祁宴的颈窝,闻到那股熟悉的须后水味,混着点烟草的涩,本该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更委屈,眼眶又热了起来。
这人,永远这么霸道又强势,从来不肯相信他。
柏雪意盯着沙滩旁的棕榈树,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你要带我去哪。”
祁宴抱着他,一步步走向沙滩深处。两人颈项相贴,海浪拍岸的声音很大,大到能盖过彼此的呼吸,却盖不住柏雪意乱糟糟的思绪。
沙滩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白的光,海浪一层叠着一层,闷声闷气地撞在礁石上,碎成白花花的沫子,又被退潮的海水卷回去,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拉扯。
柏雪意总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他看见不远处的玻璃教堂。
在深蓝海波和天幕的映衬下,静谧而温柔。
柏雪意的呼吸猛地顿住,记忆像被潮水卷上岸的贝壳,汹涌地撞上来,尖锐地硌着心口。
是他没有赴约的教堂。
去年也是这样的阴天,他收到祁宴的信息,说 “来海边,有话对你说”。
他其实早就知道祁宴要求婚了,他无意瞄见过祁宴和设计师沟通求婚戒指的信息。可真等那一天到来,柏雪意突然慌了,像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 —— 他怕那盒子里的东西,怕那份沉重的、需要回应的认真。他们云泥之别,他怎么配,他怎么敢,甚至他们的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于是柏雪意跑了,连句 “对不起” 都没敢留。
“放我下来。” 柏雪意的声音发颤,指尖攥住祁宴的衣襟,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子。
祁宴没松手,直到走进教堂,才缓缓将他放下。柏雪意的脚刚沾到地就想退,却被祁宴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力道大得像要嵌进骨头里。
“跑什么?” 祁宴的声音很哑,海风吹起他的发梢,露出沉沉的眉眼,“今天还要跑吗?”
柏雪意别过脸,不敢看他。去年的逃婚像根刺,扎在两人之间,此刻被他血淋淋地挑出来。海浪拍在礁石上,碎成白茫茫的沫子,溅在脚踝上,凉得像冰。
“柏雪意,别怕。”祁宴抬手,帮他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温柔地不可思议,“带你来这儿,不是为了讨伐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不会变,我就在这。”
海风裹挟着祁宴的声音,断断续续,却那么清晰。柏雪意抬头看他的眼睛,那里翻涌着比海浪更汹涌的情绪,坚定又不安,强势又脆弱,坦诚又坦荡地展露在柏雪意面前。
乌云不知何时裂开条缝,漏下点惨淡的光,刚好落在祁宴攥着他的手上。他缓缓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深吸一口气,海浪声仿佛都静了一瞬。
祁宴单膝跪地,字字清晰:“柏雪意,选我。”
柏雪意的指尖都在抖,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有人带着怀疑求婚。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他。
“我曾经非常痛恨自己这张脸,如果不是这张脸和他有几分相像,你应该不会为我停下脚步吧。但现在我却庆幸,至少它替我留下了你。”祁宴眼神专注,层层叠叠包裹着他,“我不在乎过去了,和你相比,那些又算什么。柏雪意,我要你的现在和以后。”
对柏雪意,他心甘情愿做闭眼的囚徒。
“我很自信,在爱你这件事上,不会有人比我做得更好。”祁宴打开戒指盒,那枚戒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语气是那么沉,那么重,又那么坚定,“柏雪意,嫁给我。”
柏雪意静静看着祁宴,看他挺直的脊背,像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
时间拉长到似乎静止。
柏雪意吸了吸鼻子,从祁宴手上取出戒指,攥进掌心:“戒指我收下了。”
他把祁宴拉起来,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柏雪意很认真地问:“祁宴,对你来说,婚姻是什么?”
柏雪意的反应让祁宴措手不及,眼神透着迷茫,下意识地答:“...和爱的人过一辈子。”
“爱的人。”柏雪意盯着他:“为什么不是相爱的人?”
“你不在乎对方爱不爱你吗?”
祁宴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说:“我爱他就行了。”
“不行。”柏雪意打断他,“你必须确认好这件事。”
祁宴垂着头,不说话。
柏雪意让他看着自己,“祁宴,你现在问我。”
“问什么。”
“别装傻,就现在问。”
海浪不知何时放缓了节奏,退潮的呜咽声变得很远。
祁宴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声音被风刮得细碎,“柏雪意,你...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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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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