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山握着拐杖静坐在沙发，仿若已经等了良久。
“平时见你一面都难，今天来得倒是快。”
祁宴没看见要找的人，皱眉道：“他人呢？”
目光所及之处，柏雪意不在，祁宴转身就要走。
“站住。”老爷子神色不佳，压着火气：“人在我这儿，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祁宴转身，问：“未婚妻的消息是您放的？”
祁明山轻哼一声，没回答，只说：“施家那丫头的舅舅，和管你那桩官司的委员会主席交情匪浅，要是有他从中替你斡旋，你知道能省多少事吗。”
“我从不做容易的事。”祁宴的声音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还有，我的婚姻，不会用来做交换。”
祁明山撑着拐杖，站起身：“我以为你经过上次也算长教训了，没想到还能再栽一次。那样的人，你觉得会有真心？”
“没有别人。”
祁宴的声音很轻，将像道惊雷在空旷的客厅炸响。祁明山盯着祁宴，以为自己听错了，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浮出清晰的震惊，手臂上的青筋跳了跳：“...什么？”
祁宴一字一句地重复，“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那个让祁宴跑回来说自己要结婚的人，那个抛下祁宴一走了之的人，那个现在又让祁宴放下一切紧急回国的人，原来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所以不要招惹他。”祁宴的语气很淡，却很沉。
“爷爷，您早该知道，我不是那个只能任你摆布的小孩了。”
他爬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拥有绝对的选择权。小时候他没有拒绝的底气，只能任由人带走那匹他选中的小马，小马的眼睛那么湿润，透着十足的依恋，可他却无法成为它的主人。
祁宴微微俯身，阴影落在祁明山脸上，遮住他一半的表情：“我做的决定，我想要的，不会被任何人改变。”
“包括您。”
柏雪意和司机道了谢，走进校门。
一小时前，他还待在客厅里，和老爷子大眼瞪小眼。老爷子不说话，他也懒得应付，就坐在那儿喝茶吃点心。本来想等着祁宴来接他，结果忽然想起自己下午还有课，时间快到了，就直截了当地和老爷子说要去上课。
“都找到靠山了，还要上课？”
柏雪意勾起嘴角：“靠山也不能替我修学分啊，您行行好，放我去上课？”
老爷子盯着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吩咐司机送他到学校。
柏雪意一进教室，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神情自若，当没看见，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直到讲台上教授开始上课，那些目光才微微收敛了些，从他身上移开。柏雪意知道是因为网上那个爆料贴。他仔细看过那个帖子，爆料人显然对他的过往了如指掌。
开篇就带着悲悯的语调细数他的出身：“普通家庭出身，刚上大学父母出了事，只能靠奖学金和兼职攒学费”，字里行间都在强调这份普通，而后话锋一转，“大二那年突然搬出宿舍，取而代之的是各色豪车接送：宾利慕尚、迈巴赫S级、保时捷卡宴，甚至还有限量版的法拉利，车牌都被刻意打了码，只留着锃亮的车身和他低头下车的侧影。”
附带的照片组有二十多张，时间线从三年前一直拉到上周，像部精心剪辑的“堕落实录”。有他冒雨从祁宴车里钻出来的瞬间，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有祁宴的助理送他去画室，他抱着画筒道谢的侧影，有他忘记拿餐盒，姚管家下车送给他的画面，还有一次温叙言顺路捎他，也被截进了图组，配文“金主换得勤，排场从不减”。
更阴狠的是那些所谓的“同学爆料”。聊天记录里，有人说“他以前总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突然就换了一身名牌”，有人附议“我看到他收到奢侈品礼盒，当时还以为是追求者送的”，这些只言片语，被爆料人用加粗字体串联起来，死死缠住“被包养”的定论。
对方太懂怎么挑动公众的情绪，下手太过阴毒，要从根基上毁掉他的声誉。
但柏雪意不知道的是，从他出现在校门口的第一秒，他的一举一动就开始在论坛被实时播报。
【卧槽，他来上课了。】
[1L]：刚在校门口遇见了！劳斯莱斯，车牌号最后三位是777，上次爆料贴里没出现过这台吧？
[5L]：哦吼，又从一辆没见过的豪车上下来了。司机还给开车门，排场够大啊。
[21L]：那个爆料贴不会是真的吧...换车比换衣服还勤？
[46L]：感觉越来越真了。之前还觉得他是清流，现在看来...呵呵，艺术圈水好深。
[101L]：我总结一下：普通家庭出身，突然豪车即送，奢侈品加深，和多位男性暧昧不清，这剧本我熟啊。
[133L]：现在还没实锤吧？万一只是朋友的车呢？
[256L]：楼上别洗了！朋友能三天两头换着限量车送？我要有这朋友我天天挂他身上。
[378L]：我只能说，无风不起浪，那些现在还护着他的，我建议你们先闭嘴吧，别到时候打脸。之前多少人吹他天赋高，为人低调？现在看来全是人设。
[401L]：我弱弱说一句，上次被拍到那个修罗场，带走他的那位，好帅....就那种冷感帅哥，拽着人就走，占有欲爆棚了...有点好磕怎么回事（顶锅盖跑
[448L]：对不起，我也是磕到了，那张照片太有氛围感了。
[567L]： 1，照片我已经保存到相册了。
[599L]：我怎么觉得那男的一看就不好惹，说不定是被柏雪意缠上的，没看见他全程臭脸吗？
[601L]：上面真的什么都能磕得下。没看见爆料贴里说这男的有未婚妻了吗？
[643L]：等等...这男的是不是有点眼熟？我上周在财经频道好像见过类似的侧脸，也是这种冷白皮高鼻梁，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666L]：！！！我去查了那天的车牌！虽然打了码，但边缘能看出是限量版黑牌，本市这种车牌不超过五个，我爸公司大领导说这种车牌基本都在大佬手里...
[699L]：卧槽！我找到个大瓜！有人扒出那车的登记信息了，姓祁！再结合楼上说的财经频道...不会是祁氏集团的太子爷吧？
这条评论刚冒出来，论坛突然卡了三秒，紧接着像炸了锅：
[754L]：疯了吧？祁氏那种量级的家族，能看得上普通学生？
[789L]：我拿照片去问了我在祁氏工作的表姐，她说她只有幸瞥过一眼，但真的很像那位大Boss。
[931L]：刚刷到有祁氏员工说，真的看过Boss从同款车上下来...
[967L]：我靠...真是祁宴？那个传说中祁家这一代的掌权人？
评论区瞬间从粉黑大战变成大型震惊现场，刷新的速度快得看不清字，只有 “祁宴” 两个字被反复刷屏，像颗投入湖面的炸弹，把舆论推向**。
[987L]：上面的是不是没看国际新闻？祁宴正在国外处理反垄断案，怎么可能突然飞回来？
[999L]：对对对，我前两天还看见新闻推送，说他和某某主席会面来着。
[1021L]：祁这种家世，怎么会和普通人过家家谈恋爱啊。
[1027L]：这不就和爆料对上了？说他有未婚妻了。
[1039L]：消息灵通的应该都听到传闻了吧，祁家和施家要联姻了。
[1047L]：那那位算什么？破坏人家婚姻，底线也是够低的。
柏雪意已经浑然不觉，舆论已经快吵翻天了。
下课铃声一响，他利落地收拾东西走出教室。还没走出教学楼，就被一个熟悉的晦气的声音喊住了——
“跑这么快做什么？没脸见人了？”
柏雪意转过身，看见蒋宵站在台阶上，穿着件花衬衫，领导敞着两颗扣子，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蒋宵往前凑尽两步，故意撞了下柏雪意的胳膊：“怎么不说话？也是，被那么多人知道你的真实面目，换作是我，早就卷铺盖滚出学校了。”
他特意提高音量，眼睛瞟着周围停下来围观吃瓜的人：“不过也是，有豪车接送，有金主捧着，哪还在乎这点名声啊？”
“你好像很羡慕？或者说，嫉妒？”柏雪意忽然笑了笑。
蒋宵瞬间恼羞成怒。谁都知道他嫉妒柏雪意的才华。柏雪意的那幅画全网爆火，讨论度超高，而他的那幅，完全没有任何水花，甚至有人说他模仿柏雪意的以前的风格。
“你他妈什么意思？”他伸手就要去推柏雪意的肩膀：“真以为傍上祁宴就了不起了？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了啊。就这样还扒着他，下贱。”
“帖子是你发的吧。”柏雪意轻轻侧身躲开他的手，很平静地说。
蒋宵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大声嚷嚷：“你别血口喷人！”
柏雪意说：“不是你就没事了。”
蒋宵皱眉：“你什么意思？”
“是你的话多吓人啊，”柏雪意笑得越发温柔，“这么关注我，我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变态呢。”
柏雪意勾起嘴角，俯下身，低低地说：“不都是这样么，因爱生恨，懂的吧？”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
蒋宵像被踩了尾巴的狗，猛地攥紧拳头就要挥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拳头离柏雪意的脸只有半尺远的时候，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
力道大得像铁钳，蒋宵疼得“嗷”了一声，抬头就对上双冰潭似的眼睛。
他怎么来了，蒋宵吓得结巴：“祁，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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