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闻照开车。
“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闻照说：“本来要去公司接你，碰见Jacky，他告诉我的。”
柏雪意“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偏头看向窗外发呆。
难言的疲惫漫上来。都说家是港湾，是避难所，为什么对他来说，只要踏进那个地方，就会被拉扯进漆黑的漩涡。下坠，下坠，看不见光。每每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很多了，可以掌控自己人生的时候，一次次跳出来提醒他，你永远逃不掉。
流浪汉无家可归，而他呢，明明有家，却也无家可归。
有什么区别。
沉默着回到公寓，柏雪意很累了，拖着脚步去洗澡。洗完出来，闻照坐在客厅沙发，很明显是在等他：“我们聊聊。”
柏雪意走过去坐下，率先开口：“你放心，他们都是爱面子的人，不会真去打扰你的。”
闻照怎么也没想到，柏雪意一开口就是撇清关系。他问：“对你来说，我是别人吗？”
沉默在蔓延。
柏雪意垂下眼睫：“你没必要被这些事麻烦。”
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闻照说，“我以为，我可以帮你分担这些...”
“不用，”柏雪意很快说，“没必要，真的。”
他本能得抗拒，有些东西他一个人承受就行了，为什么要把另一个人拉进来，让两个人一起痛苦。
此刻的柏雪意像竖起满身刺的刺猬，闻照不想，也不敢再刺激，他放轻声音：“好。都听你的。”
柏雪意“嗯”了一声，歪在沙发上，困意让他的眼尾看起来很湿润：“想睡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行么。”
闻照咽下琢磨很久的道歉，一声不响把人抱起来，放到主卧的床上，塞进被子里。
柏雪意闭上眼要睡，下一秒被闻照揽进怀里，结实的手臂环住他的腰。神经一跳，他今晚真没力气再折腾了：“别...”
“不做，”闻照捉住他的手亲了一口，“好好睡。”
翌日，柏雪意醒来时，闻照已经不在了。
早上照旧是项目例会。柏雪意带着纸笔到会议室，一进去Will朝他招手，示意他坐自己旁边。柏雪意当没看到，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坐下。
会议开始前，Grace来了一趟，说闻照有事今天要缺席会议，GC这边由Will全权负责。
各位主管看向Will，又扫了眼柏雪意，心里有了数。
要变天了。这个项目后，有人会升职，而有的人，恐怕要出局了...
结束工作，柏雪意关掉电脑下班，和Jacky约好在车库碰面。昨天因为临时要回家没约上，两人改约了今晚。
他被Jacky带到公司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
一进门，老板娘笑眯眯迎上来，目光落在柏雪意身上：“哎呦，带朋友来啦？帅的嘞，完全把你比下去了。”
两人明显很熟，Jacky笑道：“伤心了，你以前还说我最帅。”
老板娘眨眨眼：“今晚吃什么？”
“你看着安排就行。”
Jacky带柏雪意到一间小包厢坐下：“他们家海胆饺子是一绝，一会儿你尝尝。”
服务员进来，送上茶水和点心，带上门，隔绝了外面食客的声音，是很适合聊天的氛围。
Jacky端起茶壶给柏雪意添茶：“昨天碰上Zane，他急着找你，后来你们见面了吗？”
柏雪意点头。
“他和你赔罪没？”Jacky问。
“为什么要和我赔罪？”
Jacky叹了口气：“反正，这几天Zane做的一些事...你别放在心上。”
柏雪意给了个疑惑的表情。
“你和Will之间，他很难一碗水端平，”Jacky说的委婉，“你别和他计较。”
“是吗。”柏雪意低头喝茶。
“你相信我，他这么做有自己的道理，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有些东西暂时不能说，Jacky只能给柏雪意传递信号。
柏雪意抬眸和Jacky对视，没说话。
热气腾腾的海胆饺子端上来了。Jacky顾不得烫，迫不及待夹了个塞嘴里，囫囵道：“他最近情场失意，你多担待担待。”
柏雪意不动声色：“Zane谈恋爱了？”
完全吃美了，Jacky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小心把老板给卖了。但想着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而且柏雪意向来嘴严，Jacky隐去一些具体细节：“我也纳闷了，你说他回国也没多久，怎么就这么快谈上恋爱了？”
会不会不是在国内谈的呢...当然，柏雪意不会说。
“哎，不会是以前在国外谈的吧？”Jacky一拍大腿，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推测非常合理，“对方回国，所以他也跟着跑回来。”
柏雪意：...还真被你说中了。
“Zane这样的人也会情场失意吗？”柏雪意引回话题。
Jacky摆摆手：“我也以为像他这样的高富帅，不可能吃爱情的苦。结果呢，上周五大晚上跑来找我，还硬是在我家呆了整整一个周末，要我陪他喝酒。”
上周五...是他们吵架那天，闻照后面两天没回家，原来是去找Jacky了。
“他怎么了？”
“借酒消愁咯。”Jacky说，“和对象吵架，伤心难过，跑来找我做心灵抚慰。”
Jacky想起那天晚上，他正窝在沙发上在游戏里厮杀，门铃一阵阵地响。他烦得想杀人，气冲冲跑去开门，结果居然是闻照。来了却什么也不说，就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闷头喝酒。盘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和对象吵架了。
“我就知道！”Jacky猛锤枕头：“不肯让我睡次卧，还骗我说是猫在里面，真当我傻啊。”
闻照不置可否。
Jacky追问对象是谁，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闻照就一概不回答了。没招了，最后他问为什么吵架，想做一把抚慰不开窍木头的情感导师。
闻照沉默良久，说：“我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啊？你就为这发愁啊。”Jacky恨铁不成钢，“这有什么难的，买花买包包买钻石，再带着礼物去道歉，这招绝对好用！”
闻照摇头：“他不会喜欢这些。”
Jacky瞪着眼睛反驳：“怎么可能？！你态度放正，嘴巴甜一点，搭上你这张脸，哪个女孩子舍得不原谅你。”
然后Jacky就听到了震惊得他怀疑自己大脑出走的一句话：
“不是女孩子。”
“...你是gay？”Jacky灵魂出窍了。
“嗯。”
Jacky：......
当然，这些都不能告诉柏雪意。
“...这样啊，”柏雪意问，“他有说为什么吵架吗？”
Jacky收回思绪，拣了点能说的：“在我这忏悔呢，说自己和对象吵架的时候说错话了。”
柏雪意垂眸不语。他知道闻照说的是哪句话。
“惹人生气了不知道哄，跑我这喝闷酒有什么用。”Jacky啧了声。
又凑近小声说：“估计还没把人哄好，不然也不会天天跑回来。”
“嗯？”
Jacky用一种观察人类奇葩行为的语气说：“你敢相信么，他人虽然在出差，但每晚跑回来睡，隔天再回去。”
“...你怎么知道的？”
Jacky：“有一晚我加班，在路上碰见他的车。我问他怎么在这，他说回家睡觉。”
“我才知道原来他每天开车二三个小时往返。”
“不怪都说大富大贵之家出情种呢，Zane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Jacky摇摇头，“越说越好奇他对象是何方神圣了，把他迷成这样。”
柏雪意低头喝汤。
Jacky又开始替闻照安抚人心：“所以你看Zane都这么惨了，你就别和他计较了。”
刚说完，Jacky撂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震。
看见来电人是谁，Jacky“卧槽”了一声。
柏雪意疑惑是谁打来的，就听见Jacky接起电话喊了声“Zane”。
“你在哪儿？”柏雪意听到熟悉的声线。
“这个点当然是在外面吃饭啊。”Jacky瞥了眼对面坐着的人，补了句：“和Cyan一起哦。”
那边突然沉默了几秒，Jacky以为信号不好，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又听见闻照问：“吃完了吗？”
“差不多了。”Jacky随口说。
下一秒，他就开始为自己的回答后悔。
“行，那回来加班吧。”
Jacky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周淮明那边透了口风，市场部方案要调整。”
Jacky神色一凛：“知道了，马上回。”
挂了电话，Jacky刚要道歉，柏雪意说：“快回吧，项目要紧。”
Jacky说“单我买过了，你再吃会儿”，然后拿上外套匆匆忙忙走了。
柏雪意坐着，安静喝完最后一口汤，有人推门进来。
刚才还在电话里的人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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