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湛就等在门侧,脂粉姐走进来的刹那,良湛与对方有瞬间的对视。
展浔一时间不知道这就是他等到的橄榄枝,还是脂粉姐仅仅逮着个空当来看他。毕竟他们太久没见了,似乎从竞选前就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这是良湛。”展浔介绍。脂粉姐只身前来。她的手里提着些东西,是展浔爱喝的果酒。
每次展浔去脂粉街,对方就拿这玩意出来。曾经的展浔也曾像阿泉一样误入脂粉街,只不过展浔不是追着花,而是追着黑渣的屁股。那时候黑渣到处厮杀,有时候能把他丢在家里几天不喂。他翻箱倒柜找不到东西吃就只能出门找黑渣,于是循着香味便钻进了粉色的帘子。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知道黑渣进去过。只是里面没有渣哥,只有一群逗着他玩的姑娘和青年。
后来黑渣从脂粉街领了展浔几次,干脆也不领了。给了脂粉姐几卷钞票,让她给手里人投喂的时候也给展浔一份。辣口的饼加上甜口的果酒,人是长大了,口味却一直没变。好像即便爱上了辛辣的灼烧,偶尔也得用甜水调剂调剂。
良湛接过脂粉姐手里的酒,后者轻轻地回了一句——“我见过。”
“你见过?”展浔好奇地看看愣住的良湛,又看看脂粉姐。
只是脂粉姐表示说来话长,不过又是个闯进她屋子里的青年。这样的人多了,有的人她留下,有的人她赶走,还有的人她养大,出脱得眼角都有了皱纹。
“很久没有来看过你了。”脂粉姐坐下,接过了展浔递来的烟盒,呼出一口气,叹息,“总是怕这怕那,竟是等到你和黑渣闹到这份上,才想着到底得来问问。”
展浔笑,他说我和他向来是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从黑渣拿着条棍子追着不听话到处跑的展浔揍,到展浔跟在渣哥的屁股后面拿个本子收账,再到换了一身衬衫西装光鲜亮丽成为黑渣的男阿嫂。老实说她没想过展浔真的会追随黑渣,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她要与这亲手带大的孩子为敌。
“唉,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人。”脂粉姐弹弹烟灰。
黑暗里,光线只能描摹出烟雾的轮廓,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男人坐在她的侧旁,手指间嵌着一粒橙光。
“我不会受制于人。”男人让雾气变得更加浓郁,紧闭的门窗和帘布,让烟雾散不出去。氤氲在空气里好像变为硝烟的味道,让脂粉姐皱起的眉怎么也展不开。
渣帮被墨沉认定,看似能带动浊岗的经济,同样便利拳场向雾枭打开市场,但实际上则是把隧道的掌控权交到了渣帮的手里。
当下黑拳场和酒水街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走动与生意往来也不干涉各自的支柱收入。可当隧道被渣帮控制,不管是调料,敷料,拳手输送渠道等等,就全部捏在渣帮的手里,而拳场本来做的买卖也会因雾枭对浊岗的掌控而受到监管,到时候渣帮坐地起价,黑拳场便是腹背受敌,只能随人宰割。
“你想怎么样。”脂粉姐问。
“除掉墨沉的第一选择,剩下的,全都是第二选择。”男人说。
既然墨沉没有选择扶持与鸽派向来交好的焊火帮,代表着渣帮不管是财力物力或者口碑,都已经甩脱别个社团几条街,那再让渣帮继续茁壮,就会逐渐蚕食掉别的社团。这不是黑渣本人想不想,而是局势就会这么推进。
但要是渣帮被打散,项目就必须平分到各个帮派。各帮派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彼此制衡就没有独大的可能。
“打散了渣帮,墨沉就有可能把项目转交给焊火,那结果不还是一样。”脂粉姐还想劝。
“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男人答。
脂粉姐看了良湛一眼,目光又转向展浔。
后者会意,让良湛先出去。良湛想说些什么,但展浔表示脂粉姐自己人,你到隔壁等就行。
良湛虽然感到有些不对,可无奈还是带上门离开。
房间只剩下脂粉姐和展浔。脂粉姐的眼球布满血丝,带着混浊的疲倦。她说阿浔,你和黑渣到底怎么回事,“是在隧道项目上有分歧吗?”
老实说展浔还有些不习惯他和脂粉姐谈公事,他们向来不聊这些。之前黑渣有事拜托对方,脂粉姐也从不问前因后果。她说问了就有立场,不问,就只是朋友之间的情分。
展浔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不止是隧道,很多地方我们都有分歧,只是隧道点燃了矛盾,“郡长宴请都能听到枪响,被点燃的肯定也不止渣帮。”
脂粉姐没接受这份搪塞,而是继续追击——“他是什么态度。”
展浔说项目肯定得做,雾枭的意思又有谁能说个不字,但就是合作的对象里有他不待见的人,“有的事情做错就是做错,再怎么改也没法当没发生过。”
“于舒?”脂粉姐猜到了。
展浔无奈地笑笑。
脂粉姐说雾枭的项目,派什么人是雾枭的权力,“黑渣既然已经成为墨沉选择的合作对象,他再不情愿也得接受。”
展浔说那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何况这会也轮不到我管,“就算没有这场争吵,我也得规避,否则我要是插手了项目,到底得和于舒接触,给人留的话茬就太多了。”
“但你想插手,”脂粉姐一语道破,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展浔,顿了顿,“黑渣对你的方式让你束手束脚,曾经可以说你没有长大,你又是叛徒的弟弟,很多事情他不让你办,确实是为了保护你。但是既然你在雾枭读过书,回来又打理帮派那么久了,不说有多少功劳,经验肯定不少。”
展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接住对方的目光,“姐,你的意思是?”
“与雾枭打交道肯定是你在行,何况不管是鸽派还是巡岗队,之前也一直是你在走动,有时适当地站出来也未尝不可。”脂粉姐叹了口气,说——“说到底,黑渣是黑渣,你是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没人会把我们分开谈,”男人的话在脂粉街耳畔滚烫,“他们之间也不会。”
没有等到脂粉姐想好怎么回应,电话就响起来了,她听了几句,回答——“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他。”
扣断电话的刹那,她扫视了一圈人群,男人问,“进来了?”
脂粉姐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子,目光越过男人,看向刚刚推走的配餐桌。
“墨迟果然按捺不住,居然就是他,”男人哼笑,收回落在那个侍应生身上的打量,握了一下脂粉姐的手腕,“等会分开行动,以免给人跑了。”
脂粉姐仍然不露声色,只是一口一口抿着酒。她甚至没有看身旁的男人,目光扫过一个一个被侍应生带进不同包房的宾客。所以她只感觉到老茧在她的手背划过,像能拉出一条条划痕。
当轮到侍应生走到他们桌旁时,脂粉姐起身。通过走廊的刹那,刚刚好那个配餐桌跟着墨迟进了包房。
脂粉姐回身与男人对视一眼,但男人没有看她,而是紧紧地盯着墨迟的身影,在对方躲进门板后,又看向了墨沉和黑渣的那一间。
直到他们也被带进了包间。
房间里没有别人,全是脂粉街和黑拳场的手下。
之后,枪声响起,灯火熄灭。
男人迅速地摸出准备好的围脖,挡住了自己的面颊。而后抓住茶几上的水果刀,与包房里的手下一起冲了出去。他们一句话都不需要交流,所有的行动在进酒馆之前就已经布设得清清楚楚。
看着他们像污水涌出去,包房里只留下了脂粉姐。
她静静地坐在茶几旁,听着屋外刀枪声呼喊混淆不清,直到手里的烟烧出长长的一段。
枪响变得杂乱,听得出已经不止一个人持枪。郡长保镖的枪被夺下了,于是那子弹便向着黑渣包房的方向去。
到了这会脂粉姐才弹掉了烟,推开门。
她穿梭在追击与逃跑的人群里,却一眼就锁定了她的爱人。
他的手下已经兵分两路,一窝围剿黑渣,一窝包抄展浔。
杀了黑渣最好,整个渣帮一举溃散。杀不了黑渣那干掉展浔也行,黑渣的愤怒也能让渣帮乱了方寸。但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全部清缴,渣帮还是回到沟里好,毕竟浊岗就是浊岗,不是所谓的渣市。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展浔这边竟遇到了强势的抵抗,精油与他们的缠斗居然让于舒趁机钻出来。男人立马退后,对着逃跑的于舒连开几枪。可于舒就像个泥鳅,他惨叫连连,连滚带爬左右闪躲,随便抓住身旁的人就往自己身后推,想要挡住向他射来的子弹,搞得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到。
但无妨,接着于舒出来的展浔,才是他们的目标。
展浔被人群推搡着,慌不择路却又找不到方向,他想找黑渣,可他压根不知道黑渣在哪里。他想捡武器,可掉在地上的刀还轮不到他弯腰就被凌乱的脚步踢开。他想往墙壁摸去,可人群把他一带,竟又往包房的位置推。
男人举起枪,枪口穿过人群,瞄准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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